獸人們飯量大,那點食物要讓所有人都吃飽是不可能的,也就墊墊肚子罷了。但是即便如此,他們已是感激之極。至於漠,這一段時間在部落裏分到的食物也隻有這麼多,所以並沒有產生被慢怠的感覺。
吃罷飯,獸人們自動安排了守夜的事,大部分人便各自找了地方,鋪上獸皮睡了。離開部落的第一天晚上,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隻有百耳沒什麼感覺,他的不安早在借屍還魂以及發現自己這個身體已不能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人的時候就耗光了。
天色太晚,漠不可能這個時候再趕回部落,自然是要留下來過夜。百耳不習慣這麼早睡,加上人太多,打坐練功也不適合,便索性喊住要睡的他,又把允諾和小穆都叫了過來,開始教他們算術。
最開始也就是數數,從一到十,從十到百。在這方麵,百耳其實不能算是一個特別有耐性的人,哪怕他可以領兵埋伏在一個地方幾天幾夜等待敵人的到來,就算遭遇暴雨大雪也不會動搖半分。因為以前跟他打交道的都是聰明人,不是聰明人的,也都會有聰明人去解決,完全不用他發愁,所以他恨不得教一遍別人就會了。但顯然,對於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方麵的幾個獸人來說,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於是,這一晚,他原本打算從識數到計算一股腦都灌進四個獸人腦袋裏的想法終究還是沒有能實現,而其中學得最快的漠和穆,也不過是記下了從一到十這幾個數字的讀法,而且還常常會弄混。
在睡下前,百耳終於明白到自己做了一個多麼吃力不討好的選擇。什麼?反悔?對於一言九鼎的他來說,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
次日清晨,百耳習慣性地早起練功,卻在看見堵在門口的那一大塊石頭時半天無語。不過也提醒著他,這裏已經不是部落,在他將這裏布置得安全以前,想要在外麵練功純粹是自找死路的做法。
這時值守的是一頭瞎了隻眼的黑毛獅,他身上蓋著獸皮趴在堵門的大石邊,見到百耳不由撐起身。
“百耳,你要出去?”
百耳搖了搖頭,轉身走回自己睡覺的地方。黑毛獅疑惑地看著他有異於普通亞獸的挺拔背影以及手裏拿著的木棍,片刻後才重又趴回去。如果說以前還不了解,但經過昨日後,大家都心知肚明,允諾幾人都是以百耳為首的,哪怕他的話並不多,更不會在別人做什麼事的時候都表現出一副很懂的樣子指指點點。聰明點的已經知道,如果想活下去,就絕不能再像以往在部落裏那樣看待百耳。
習慣是很可怕的,尤其還是幾十年的老習慣。多年來百耳晨起從未晚過寅時,哪怕前一夜再累睡得再晚,於是讓他現在再躺下睡個回籠覺那是絕對無法忍受的事。看了眼在火堆邊睡得橫七豎八的獅豹虎狼以及被他們圈在懷裏的亞獸,當然也有一兩個老年亞獸跟他一樣,孤零零地裹著獸皮睡在一邊,他盤腿坐在自己的獸皮毯上,拿著根細木棍開始在地上看似隨意地塗畫著,實則是在為自己以及其他人的未來做著籌劃。
當然,主動擔負起這麼多人的生死存亡這種事他是不可能去做的,旁人也不見得就相信他。但是以前各過各的,倒也罷了,現在要讓他親眼看著這些老幼殘獸餓死在他眼前,那也著實讓人有些受不了。所以該籌劃的他還是要籌劃,最終能否活下去,卻是要靠他們自己。
“百耳,給你三……三……”
“三根。”
“百耳,五……五根石頭。”
“是六塊石頭。”
當天光從砌得並不嚴密的石牆縫隙裏透進來時,人們也陸陸續續起了,初學數數的穆在百耳身邊擠來挨去,一會兒擺兩塊小石頭,一會兒遞三根樹枝,玩得不亦樂乎。看得漠直眼熱,也跟著蹲到旁邊來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