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勁鬆楞了一下。張遲壓根就沒回宿舍,剛才預備會散會時,高勁鬆就看見張遲和兩個隊友擠進了一輛恰巧經過的出租車,估計這會子已經在城裏的什麼地方瀟灑了。
但是他又不能把這事照實告訴戴振國,他得為張遲開脫。
“他去健身房了。”
話才出口他就很後悔——這個謊話實在是太拙劣了,助理教練隻需要站到窗口去張望一眼,就知道對麵樓上的健身房裏有沒有人。
戴振國笑了。他也沒走過去證實高勁鬆說的是真是假,就坐到沙發裏,問道:“你怎麼沒和他一道去?”一頭說著,一頭拿起茶幾上胡亂堆起的幾盤錄象帶。
“我下午在那裏。”高勁鬆隨口回答,“隊醫說我每天的力量練習最好別超過兩個小時。”
戴振國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高勁鬆沒說假話。隊醫已經和他打過幾次招呼,一再叮囑他警告這個年輕隊員,不要練得那麼猛,這樣很容易讓肌肉產生疲勞,而肌肉疲勞的後果就是訓練和比賽時更容易受傷。
“我是說,你怎麼沒和張遲他們一道出去玩?”
高勁鬆說不出話來了。謊言被揭穿了。他隻好不好意思地朝戴振國笑笑。
戴振國沒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因為張遲是他找來的隊員,雖然眼下張遲是球隊的第一得分手,但是這個家夥平時在隊上的所作所為卻沒能給他這個介紹人長什麼臉。他默默地歎了口氣,舉起了手裏的錄象帶:“這字是你寫的?——‘重慶三普’,你的字寫得不賴……”他讀著錄象帶上的注釋。
高勁鬆點點頭。戴振國的誇獎同樣讓他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該怎麼樣謙虛客套,隻好喏喏地說道:“我從俱樂部的資料裏翻錄的……”
戴振國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把手裏的帶子放回去。他的目光落到錄象帶旁邊的香煙盒上,便抖了一支出來,順手遞給高勁鬆,又給自己拿了一支,就在高勁鬆搭過來的火上點著,這才仰靠在沙發靠背上望著神情更不自在的高勁鬆,說道:“我還不知道你也喜歡抽這個牌子的煙。”
高勁鬆尷尬地為自己小聲辯解:“……我抽得少。”
“能不抽就最好。”戴振國輕描淡寫地說道,把香煙盒又放到茶幾上。“煙這東西沒什麼好處,而且沾上了就很難再戒掉。”
高勁鬆嘴角扯了扯,勉強擠出一副笑容。他一時不大明白戴振國的來意,難道助理教練就是為了教育他別抽煙而特地跑一趟?他不是找張遲的嗎?既然張遲不在,戴指導怎麼還不走呢?隊裏早就有傳言說戴指導和鄭昌盛攪不到一個鍋裏,經常為球隊的管理和比賽時技戰術的安排起爭議,又都想維護各自找來的球員的利益,他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瞎摻合。有時候他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俱樂部會找來如此不對路的兩個人做教練?而且,假如兩個教練的矛盾一旦公開化,象他這樣由俱樂部總經理孫峻山找來的隊員,到底該站在哪一邊?
高勁鬆這心不在焉的模樣都落在戴振國眼裏,可他又能說什麼哩?他連自己找來的幾個球員都管不了,更沒理由來管高勁鬆,何況還是抽煙這樣的小事。看著手裏殷紅煙頭上嫋嫋升起的煙霧,他突然覺得心裏堵得慌——眼前的小年輕才二十歲出頭啊,他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他在大團的煙霧背後打量著高勁鬆。高個,平頭,雖然神態不大自然,但是那多半是因為他和自己打交道時間不多相互不熟悉的緣故,至少他低垂的目光就很從容;因為屋子裏開著空調,所以他身上套著件球衣,這證明他平時就很愛惜自己的身體。戴振國不禁有些納悶,這樣的球員怎麼會沾染上抽煙的毛病?
他又瞥見了茶幾上的幾盒錄象帶,突然間他記起來張遲告訴他的一件事。
“聽張遲說,打青島雙喜之前,你從錄象帶上發現他們的五號有傷的事?”戴振國問。當時他就想找高勁鬆去談談,但是忙起來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啊?”高勁鬆有些驚訝,他還以為張遲從來也沒把這事告訴別人。然而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說,“我瞎蒙的……平時訓練完了沒事幹,我就喜歡把比賽錄象找出來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