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不算是商場的員工,隻是公司的專櫃,雅楓公司安排我們在哪家商場,我們就在哪家商場。”薑雁給高勁鬆作著解釋,“這裏的商場是才十二號才開張試營業的,我們這些老營業員,”說到這裏她抿著嘴驕傲地笑了笑,“就被調過來了。當然我自己也想調過來,離住的地方近--幾分鍾的路,上下班都方便。”她低了頭用手裏的湯匙撥弄著麵湯上浮著的兩片菜葉,就說道,“麗虹她……她沒在商場做了。她……她也和我在這裏上班,不過,她……她家裏有點事,請假回家了,得過幾天才能回來。”
“哦。”高勁鬆點點頭沒言語。他找不出什麼話題來和薑雁說,隻好借著快餐店服務員上菜上酒的機會說,“再拿個杯子。”又問薑雁,“你喝酒不?”他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問題,急忙改口讓服務員拿飲料。
“我在上班哩,不能喝酒。不過我那裏還有一瓶酒,都放了幾個月了,是麗虹買給你的,誰知道你一走就是幾個月,連個麵都不露。”
“忙啊。”高勁鬆說道,“這不,過兩天就得去武漢,再回來就該下月中旬了。”也許就不回來了。聯賽結束後甲A甲B各俱樂部一般都有六到七周的休假,不過也因人而定,象青島雙喜和長沙沁園這樣剛剛晉級的球隊,也許十一月中下旬就已經集中開始為明年的聯賽做準備了。
“那……那瓶酒還得繼續給你放著?”薑雁略帶揶揄地說道,“那可是麗虹特意給你買的。要不,”她唆著嘴唇想了想,問道,“你明天晚上有空不?我讓麗虹也過來……” 段連銳的話嘎然而止。她突然察覺自己說走了嘴,羞愧和懊悔登時讓她滿臉通紅。
高勁鬆順口說道:“明天怕是不行。我在省城裏還有不少事情要辦,時間緊任務重,這幾天怕是抽不出空來。--你還是繼續幫我保管著那瓶酒,待我下趟回來再喝。”他明天要是拜望自己的啟蒙教練沈元順指導,要是時間趕得及,他還準備去段連銳那裏坐坐,和段連銳喝幾杯;後天要去何英家;省城裏他還有兩三個熟識的老隊友,但是可能都無法挨個走到了,好在他有他們的電話和傳呼,實在沒時間的話,電話裏擺談幾句也是一番情誼。
看見高勁鬆沒留意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薑雁的神色也逐漸緩和過來,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這是她很好奇的事情,同時也是她那年輕得不象話的“姨婆”非常關心的事。當然,和她無話不說的薑麗虹關心的絕不僅僅是高勁鬆的工作,她幾乎關心他的一切,並且想方設法去打聽他的一切,但是眼前的這個年輕的高個子男人完全就是一個迷……
“我是……”高勁鬆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他是做什麼工作的?他是踢球的。但是足球僅僅是工作嗎?好象又不是,至少對他來說,足球並不僅僅是工作--這是他的魂牽夢縈的事物,是他不能放棄也無法放棄的事物,那個黑白相間的皮球承載著他的理想和夢想,它就是他的全部……他不知道該怎麼和薑雁說,隻好籠統地說道:“我是……運動員。”
“運動員?!”薑雁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她和薑麗虹無數次猜測過他的職業,甚至做過不少大膽得近乎荒謬的想象,但是她們從來都沒設想過他會是一個運動員。半晌她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問道:“你是打籃球的?”這是她想到的第一個體育項目。在她想來,高勁鬆身材那麼高,體格又那麼勻稱結實,怎麼看都象一個籃球運動員。事實上她最熟悉的體育項目也就是籃球,至少她在讀書的時候曾經在鄉裏的中學校園裏那個簡陋的籃球場上打過好些回--她和薑麗虹都曾經是她們學校裏女子籃球隊的隊員,在退學之前,她還因為身高的緣故當過一學期的主力,並為此掙得了十幾塊錢的比賽補助和兩塊漂亮的毛巾。
“不,不是籃球,是足球。”高勁鬆有些尷尬地糾正了她的錯誤看法。
“哦。”薑雁有些失望又有些高興地支應了一聲。她失望是因為她在為高勁鬆惋惜,要是他專心去打籃球,以他的條件說不定能鬧出點名堂;她高興是在為薑麗虹高興,這樣的話,麗虹就不需要為那些永遠不可能發生的莫須有幻想而再去折磨她自己了,而且他的工作還是一項沒有什麼人關心的事情。足球是沒多少人關心的事情,至少在她看來,沒有幾個人在關心。
她發現自己的思緒有些混亂了,而且她也找不出什麼話再和高勁鬆說,於是她抱歉地說道:“我還得去上班……”她朝那個服務員招招手,示意她過來結帳,“他的一起算了吧。一共是多少?”
高勁鬆急忙說道:“不用!”他又對那個服務員說,“她的也記我頭上,待會兒我一起算。”看薑雁拿著一個小錢夾在裏麵翻找,他趕緊掏出了自己的皮夾。“我來吧。”說著就抽出一張大麵額的鈔票遞過去。他立刻便敏銳地發覺自己掏錢夾的這個動作帶著明顯的做作--他這是在炫耀自己的富有……兩個女子複雜的神情和目光讓他突然有一種難以述說的羞愧,就象在大庭廣眾下突然暴露出性格中不能見人的一麵……
直到回到賓館的房間裏躺下,他依然深深地陷入那種羞愧當中而無法自拔,並且為自己的舉動而臊得滿臉脹紅。
薑雁,還有那個不知名的服務員,她們倆的複雜眼神幾乎能透視到他的內心深處,在她們的目光中他無處藏身……
他連洗澡的心情也沒有了。
哎,被兩個女子看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