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說,姚遠就敢說:“有人在背後做小動作,想把言良成攆走!”
高勁鬆沉默地看著姚遠,良久才半是自言自語半是搭腔地說道:“言指導是個好人。”他頓了頓了,又糾正了自己的話。“他是個好教練。”
“在你眼裏,他當然是個好教練。”姚遠撇著嘴說道,“你既不喝酒打牌,又不跑出去唱歌睡小姐,訓練準時,態度認真,比賽裏時不時還能給人帶來點驚喜,關鍵是你還聽話,讓你坐板凳也好,上看台當觀眾也好,你都不在背地裏說難聽話,這種球員哪個教練不喜歡?哪個教練肯不對你好?除非他不想吃這碗飯了。”他把空啤酒罐捏巴成一團,扔進牆角的垃圾筐裏,順手就點上香煙,噴著煙氣又說下去,“他對你和顏悅色,你自然就覺得他是個好人,是個好教練,要是他再多給你幾次上場的機會,你會不會……”他突然煞住了口。再說下去就不好了。
高勁鬆倒沒在意姚遠說這席話時的腔調。他知道姚遠心裏苦悶,一年踢不上比賽不說,如今還隻能跟著青年隊訓練,那些不曉事理的小年輕們都明白,他在武漢雅楓呆不長久,所以平日裏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說話做事都沒個忌諱,經常讓他下不來台。這才幾個月的工夫,高勁鬆已經幫他教訓了那群渾小子兩三次。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言指導的為人。”高勁鬆說道。言指導不僅是尤慎的助理,也是雅楓二三線球隊的總教練,他是全俱樂部裏最忙碌的人,幾乎天天都得從早忙到晚。他不單要操心一線隊的訓練和比賽,還得督促檢查俱樂部的賽前準備,少年隊那一大幫子十一二歲的娃娃更是讓他有操不完的心,不說別的,僅僅是為了能讓那些娃娃們一邊訓練一邊讀書這一件事,就讓他把腿都跑細了一圈。
姚遠仰著臉說道:“我不覺得他為人有什麼好。”
高勁鬆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姚遠這話裏還有話。
“他性格太直,得罪人太多。其實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可他偏偏就揪著不放。有人已經放出了話,他的主教練位置要是扶正,雅楓俱樂部就等著降級吧。”
高勁鬆驚愕地望著姚遠。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什麼人這樣大膽,這種話也敢說出來?但是他馬上就明白過來。能說這種話的人還能有誰呢?除了幾個隊長級的球員,誰還敢這樣粗聲大氣地和俱樂部談條件?
默然半晌,高勁鬆問道:“他們認可誰來做主教練?”
“嚴廣順,或者是程德興。”姚遠望著高勁鬆,又補了一句,“俱樂部的意思是程德興,一來程指導帶過隊上好幾個隊員,二來他的帶隊風格和球隊很相近。”
高勁鬆的臉色黯淡下來。他知道這個以“快速靈活多變”著稱的教練。他同時也明白,自己在武漢的日子即將走到盡頭——在新的球隊裏,不可能有他的位置,即便他不再奢望成為主力隊員,程德興也不會給他一個板凳。看起來回省城的事是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慶幸——至少他不需要去為下半年的出路擔心。
姚遠突然問道:“聽說你夏天裏要轉會去省城明遠?”
“是。”高勁鬆有些奇怪地看了姚遠一眼。他可能轉會明遠的事情至今還被兩家俱樂部死死地捂著,連那些嗅覺靈敏的記者都沒嗅出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姚遠怎麼可能知道這個消息?
“怎麼傳出去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個中間傳話的人。”姚遠倒沒隱瞞什麼,和高勁鬆實話實說地解釋道:“以前把我帶到武漢的那個師兄,退役之後在深圳藍天謀了一份差事,當梯隊教練。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是雅楓準備把你和省城明遠的一個隊員做交換。他們俱樂部想通過我側麵向你了解一下,你自己對夏天裏轉會是個什麼想法,是不是非得去省城明遠。”說著他就笑起來。“你看,咱們倆熟得都快穿一條褲子了,所以我也不想搞什麼正麵了解側麵打聽,就想聽你個實在話,我也好去和我師兄回話。”
高勁鬆也被他的話逗笑了,笑完問道:“什麼實在話?你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他已經猜出來姚遠的意思,但是這樣大的事情,無論如何他也需要求證一下。
“他們想在夏天裏把你買過去。”
即使是已經猜到了深圳藍天托人遞話的意圖,但是乍然聽見姚遠這樣說,高勁鬆還是有些吃驚。呀!他高勁鬆幾時就變成一塊香餑餑了,忽巴啦地就有兩個俱樂部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地朝他伸出了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