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處的刺痛感來得很強烈,就象有人攥著一簇針在他的肌肉上戳,有那麼一個時間高勁鬆甚至懷疑門框壁角不顯眼的地方有什麼尖銳的鐵刺或者冒了頭的釘子。但是他馬上就否決自己這個無端的猜想。他每天都要在這裏進進出出好多回,從來也沒發生過這種事。這一定是腳踝處的肌肉或者韌帶有了傷。他立刻停下了腳步,埋頭細致審視了自己的腳踝一番。腳踝處沒有外傷,也沒有紅腫,而且那突然的刺痛也完全消逝了,不單手指按上去沒有絲毫的疼痛感覺,而且關節也能自如地轉動。他還把腿腳繃直了比劃了好幾個撩腳踢腿的動作,都沒感到有什麼滯礙。
他立刻得出了一個結論:腳踝處的刺痛肯定是昨天比賽裏和對手幾次比拚腳力的結果,這種輕微的肌肉韌帶損傷幾乎不需要什麼手段來治療,隻要他注意下休息,一兩天裏就能恢複。
真是見鬼了。他自言自語地咕噥了一句,打消了去找隊醫的念頭。作為一個常年累月在球場上磕磕碰碰的球員,身上有點小傷小病實在是再正常再普通的事情,要是什麼事都要麻煩隊醫,那還不得把人家隊醫給累死?再說自從他走進足球這個世界開始,他的啟蒙教練沈元順就告訴他,對待這些小傷小病的態度正是一把衡量運動員的意誌品質以及精神風貌的尺子,在傷病麵前能咬緊牙關挺住的人,才能真正成就一番事業。他一直牢記著這句話,並且自覺地遵守著這句教導。
從衛生間出來他看了看時間。吃早飯的時間早就過了,離午飯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下午倒是沒什麼事,可傍晚時分全隊都要集合看比賽錄象聽教練分析周日對手,說不定還要布置戰術,這就是說他隻有四五個小時可以自由支配。四五個小時的空閑時間他能幹什麼?坐上幾十分鍾的車進市區去看場電影,然後再連滾帶爬地跑回來開會?他愁眉苦臉地思索著良久,最後也沒能拿定主意。哎,看來放假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啊。
他突然想起一樁事。
前幾天他和大姐通電話問好的時候,他還再三邀請姐姐姐夫兩口子來武漢玩上幾天,讓他這個當弟弟的盡一份心,不是從省城直接來武漢,而是先飛到重慶,再從重慶坐船到武漢,順便遊覽一番三峽;待姐姐在武漢登上了黃鶴樓吃罷了武昌魚,再順江東下直抵上海,然後從上海飛回省城。這樣一路下來,姐姐就把大重慶、大武漢、大上海這三座中國最大的城市全部遊覽了一番,也免得姐夫再成天地嘮叨大姐沒見過世麵。而且他把兩個外甥的事情也計劃好了,就先讓兩個小家夥去姐夫陳鋼的父母家住上段時間,大不了以兩個小家夥生活費的名義多給兩個老人留點錢。
大姐對他的這個提議不是很在意,大姐夫陳鋼卻把電話搶過去,和他絮絮叨叨地討論了半天關於旅程安排還有車船票好不好買的實際性問題。
從省城到重慶的飛機票肯定不會有問題,一周有好幾趟航班哩,到了重慶就更不用操心了,何英如今在重慶綠楓也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讓他去尋兩張頭等艙的船票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至於到了武漢……嗨,到了武漢之後那還用說,想吃什麼想玩什麼,不就是姐姐姐夫一句話麼?他高勁鬆在武漢雅楓混得再差勁,也絕對不能讓大姐大姐夫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大姐還是不很願意,不過她不好直接回絕高勁鬆的一片好心,也不能壞了丈夫的興致,所以她就委婉地說他們兩口子還得再合計一下,看陳鋼單位裏能不能請下長假。
從他提議這樁事到今天,七八天都過去了,可大姐還是沒給他來電話。
再兩三個星期他就要離開武漢了,到那時即使大姐能來武漢,他也不可能陪著。不行,他得打個電話催問一下,趕緊時間把這事落實。
他把電話直接打到了大姐的幹洗鋪子上。
大姐出門辦事去了,是姐夫接的電話。
陳鋼很高興地告訴他,他大姐已經同意了他的建議,之所以沒給他打電話,隻是因為出門一趟也不簡單,前前後後麻纏的小件事情太多,一樁樁一件件都得梳理處置停當--他們原本就想著事情理順之後再告訴他,好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這也能說是“驚喜”?高勁鬆撇撇嘴。他最看不上這個大姐夫的地方就是陳鋼太“酸”,好象他嘴裏不時不時地冒出幾個文縐縐的詞,不說上幾句讓別人“驚喜”的“俏皮”話,就顯示不出他讀過幾天書一般。他忍不住想刺陳鋼幾句,可一想到陳鋼是大姐的丈夫,就隻能把已經攛到嗓子眼的話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