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埋頭關注股票行情的同事提著開水瓶走過來,幫他的茶杯續上了水——茶杯裏的水已經快掩不住杯底的茶葉了,然後又給他遞了支煙,湊在他的打火機上點燃煙卷,就坐在剛才高勁鬆坐的椅子上勸慰他:“你和他生什麼氣?他就是這付德行!——剛剛踢上主力就不記得自己姓什麼了!他詐唬著膝蓋有傷那天正好是我值班,折騰半天也沒查出啥問題。”同事撇著嘴把那天的事描述了一番,末了說道,“你就讓他去檢查!他想去哪家醫院檢查咱們就陪他去哪家醫院檢查!我還就不信,咱們查不出來的傷,別人就能查出來!”說著便冷笑一聲。
原來是這樣。首席隊醫抽著煙沒吱聲,看來這個姓高的年輕人把他的同事得罪得不輕。不過這樣做也不大合適,要是在大醫院裏檢查不出個結果,俱樂部裏追問起來,他這個首席隊醫也不好交代。
看首席隊醫有些猶豫,同事把他剛才看的報紙拿過來,指著上麵的一篇文章說:“你當他是真有傷?假的!都是裝出來的!”他看出來首席隊醫並不是喜歡足球的人,對雅楓俱樂部裏的事情更是抓拿不住首尾,扭臉覷了覷門口,才放低了聲音說道,“這個高勁鬆,他是前麵的主教練尤慎的嫡係,這不,尤慎因為家事離開了俱樂部,他怕新來的主教練不待見他,就聯絡了幾個隊員想把尤慎的助理言良成推到主教練的位置上……”他俯下身,就象傳代什麼機密情報一樣嘀咕道,“我聽說,給他們撐腰的人是吳興光。”
頭回聽說這個內幕的首席隊醫吃驚得把眼睛都瞪大了。武漢雅楓俱樂部上上下下統共才幾個人啊,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忍不住把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希望能從同事那裏尋找到一個答案。
同事臉上擠出些笑容,低下頭去喝水抽煙,假裝沒聽見首席隊醫的問題。他現在很有些後悔。他怎麼就控製不住自己,對著一個陌生人說那麼多不該說的話呢?前麵走的首席隊醫是吳興光找來的,眼前這位是球隊領隊請來的,領隊又是眼下接替吳興光總經理位置呼聲最高的人,可要是吳興光不走了哩?現在鬧騰得歡實的這些人又該怎麼辦?雖然說吳興光的離職已經快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了,可保不住他還真的就不走了——雅楓是家職業足球俱樂部,吳興光是雅楓的掌舵人,兩者既然都與足球有關係,自然也都要遵從“足球是圓的”這條定律……
首席隊醫也反應過來。高勁鬆是吳興光的人,自己是領隊的人,吳興光和領隊為了總經理的位置又爭得不可開交,那麼高勁鬆剛才的一番舉動就有了合乎情理的解釋——瞧!領隊找來的新隊醫就這點本事,連我的腿有傷沒傷都檢查不出來,還敢大言不慚地作首席!
這事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做了二十多醫生,還是頭一回撞見這種事情。
首席隊醫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手指頭哆嗦得幾乎拿不穩煙卷。
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哼,他們想讓自己灰頭土臉地滾蛋,他也不能讓這些人好看!高勁鬆要是在大醫院裏檢查不出什麼毛病——當然高勁鬆那條詐傷的腿也絕不可能有大毛病——那時候,他就會讓這小家夥吃不了兜著走,順帶著也要掃吳興光一鼻子的灰!
拿到申請書的高勁鬆很快就在辦公大樓裏找到了吳興光。他把自己的情況一說,吳總經理便爽快地在申請上簽了字。可當他找到主教練程德興時,卻遇見點小麻煩。
程德興不同意,因為這完全沒有必要。對於高勁鬆的左腿,前後兩位首席隊醫都做出了相同的診斷,他隻是需要足夠充分的休息而已,可要是他堅持去大醫院檢查的話,那麼無論檢查的結果到底是什麼,都會損害隊醫在球隊裏的威信,實際上,這也損害了俱樂部在球員心目中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