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 (十六)身在何處(1 / 2)

一陣陣知了的聲音傳入耳畔,我睜開眼,困惑地看著一隻瘦弱的蚊子在眼前不緊不慢地飛。

我茫然地把眼睛聚焦到更高的地方,發現我正躺著,麵對的是一個簡陋的茅草屋頂。天氣很熱。我想,這樣的屋子裏空調大概是不用指望了,要是能有台風扇也不錯啊。

我把頭轉向了左邊,發現我正躺在一個鋪著草席的床上。在我腦袋邊距離很近的地方,一個看上去非常眼熟的男孩子,眨巴著一雙漂亮得好像在哪裏見過的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視著我。

我們兩就這樣對望著,半晌,我終於開口問道:“你是誰啊?”

“我是官兒。”他的嗓音略微有些嘶啞,但是很好聽。我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不知在哪兒見過的孩子。

“這是哪裏?”

“家。”

“誰的家?”

“我們的家。”

我見問不出什麼來,就環視四周,映入眼簾的是個占地不太大的竹木結構的房子。屋裏除了土陶瓦罐、竹木器具,沒見到什麼像樣的家什。心想別說風扇了,說不定連電燈都沒有呢。我怎麼落到了這麼個窮鄉僻壤裏了?

這時,屋子外麵傳來了洗刷聲和好幾隻雞的“咯咯”聲,明顯是個女人在外麵忙活。一種恍如隔世般的略帶憂鬱的感覺席卷了我的全身,使我不能自主。“曉玲!”我夢囈一般地輕聲呼喚,並沒發覺屋外的洗刷聲停了下來。

“曉玲!”我再次呼喚。

“來了!”屋外傳來一個聽起來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女人的聲音。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個看起來熟悉又陌生的、美麗出眾的女人出現在我的眼前。她穿著一身說不清什麼時代的粗布衣服,關切地摸著我的頭,說道:“你是在叫我嗎?你是不是又頭痛了?”我搖搖頭,說:“沒有,頭不疼。”

“你已經很久沒有頭痛了呢。”她說。

她摸著我的頭,看著我的眼睛,忽然很驚喜很欣慰的樣子喊道:“有神了!你的眼睛裏真的有神了!這麼多年了,你的眼睛裏終於有神了。你的魂回來了啦!”一滴清淚流出了她的眼眶,我忍不住伸手去幫她擦掉。“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她很自豪地大聲宣布。

她是誰?我好像不認識她,又好像很熟悉。我看看她,再看看床邊的男孩,發現很像,心想:這母親還很年輕漂亮啊,搞不好兩位是姐弟也是完全可能的。

“我在哪兒?”我茫然地問。

“在家啊,嗬嗬。”她的笑聲很甜,但是她的回答怎麼跟那個小孩子一樣呢?

“那你是誰呢?”

“我是曉玲啊。你剛才不是還在叫我呢嗎?”

我想不起來“曉玲”是誰,但是我覺得那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名字——冥冥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那是個對我非常重要的人。但是眼前這個女人是“曉玲”嗎?我對這個女人似乎有種親人般的熟悉和依賴感,但是我又覺得她不像“曉玲”。

她雙手握著我給她擦淚的手,指著屋子說道:“你看!”又指指周圍的家什,說道:“你再看看這些。”

“全是我一個人置辦的。”她頗為自豪地向我誇耀道。然後抽出一支手來,輕輕地點我的額頭,說道:“你這個懶豬豬一點忙都幫不上。”

她又摸摸那個已經不看我,正在使勁兒揪我席子上的草的小男孩,說:“看到沒,這是官兒!”

“不過,我不怪你。”她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忽然又憐愛地摸著我的頭:“你失了魂的樣子真的好可憐!”

“我???失魂????還,好幾年?”

“是啊,我遍尋名醫,找了好多人給你看病、診脈呢。”

“他們有的說你這是失心症,好不了了;有的說你隻是暫時失魂,將來一定會回魂的。”女人幽幽地說。我想這六年她一定受了很多罪。在我完全“失魂”、需要照顧的情況下,她一個人,大概受了很多苦。

“現在是多少年?是???什麼年代?”

女人努力地想了一會,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那麼,我???我失魂這樣子,多少年了呢?”

她板著指頭想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說道:“差不多六年了吧。”

她老在摸我頭的左側,我那裏也的確感覺怪怪的,就自己伸手摸了一下,發現有點凹進去,而且凹進去的地方禿了,沒有一點頭發。

六年,我的天!我怎麼會在這個簡陋的茅草屋裏生活了六年?我什麼也想不起來,感覺頭開始有點痛了。

“你怎麼樣?又頭痛了嗎?”她急切的樣子讓我很感動,雖然我到現在都不能確定她是誰,跟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默默無聞地照顧了我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