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人怕什麼?這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年頭,遞上一把銀票什麼事解決不了?”
眾人紛紛搖頭歎息,“唉,世道再變,權貴們始終也都有好日子過,苦的隻有我們這些普通人啊!”
“苦?你有什麼苦的?苦的怕是你家的媳婦吧,天天夜裏獨守空房,你卻在煙花柳巷裏夜夜笙歌,小公子再張狂可哪裏又仗著身份欺負過我們這些尋常百姓,他欺負的不都是些帝京裏的惡霸紈絝嗎?我看你這是嫉妒,想要抹黑小公子!”人群中有人不忿的喊了一句。
“胡說!你這是赤裸裸的汙蔑!”先前那人怒吼一聲,旋即就要擼袖子打人。
一旁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也吵吵嚷嚷的叫起來,不知從哪飛來了一枚雞蛋在他的頭頂上炸開了花,一陣寂靜過後,無數認識不認識的行人都扭打在了一團,好不熱鬧。
眾人的議論聲和爭吵聲漸漸在耳邊遠去,揉碎進天風裏,莫陵不以為意,繼續策馬飛奔。
等他玩夠了,便伸手勒住馬脖上的韁繩打了個回身,見那些下人已被甩在數裏開外,情不自禁的拍了拍馬的脖子讚歎:“嘿嘿!小紅,你可真不愧是汗血寶馬!把他們都甩到屁股後麵去了!”旋即神采飛揚地調轉馬頭再度飛馳而去。
可這個時候,不知從哪條巷子裏忽然竄出了一大群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整整齊齊的站了一排,手裏握著竹竿一邊不停的敲擊著石板路,一邊揚聲喝倒彩。
站在最前麵的一個半大孩子衣衫看來較好,應該是他們的小首領,他笑得十分囂張,也不知道莫陵逃婚的事情是從誰嘴裏傳出來的,反正自古以來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過就是如今這個消息的傳遞速度有點太駭人聽聞了。
小乞丐頭子黎傲得意洋洋的兩手環抱在胸前,仰著腦袋,站在巷口衝著莫陵就是脫口大喊:“老大!快點跑!跑不快可是要抱媳婦上炕生娃的!”
莫陵回頭恨恨地瞥了他一眼,低聲嘀咕道:“好你個黎傲!虧我想著給你帶燒雞!居然還敢調戲本少爺!”
黎傲仗著和莫陵矯情甚好,小乞丐們的氣焰不減反增,風裏倒放肆地傳來一曲油腔滑調的歌謠,
雪家好,雪家妙。
雪家有個少兒郎。
柳家浪,柳家貌。
柳家小姐長的翹。
拜哥姐,拜爹娘。
一朝拜拜進洞房。
推車哥,磨車郎,
老婆房裏光茫茫。
不堪的歌謠隨風入耳,騎在馬上奔馳的莫陵差點沒一口氣上不來把自己憋死,也顧不得控韁,扭頭就破口大罵:“你個小混球,看小爺回去不揍死你!
駿馬飛揚,馬蹄聲如雷疾馳過長街巷尾,可就在這急轉彎處,一個看起來隻有三兩歲,頭上紮著兩隻羊角辮的小女孩,手裏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忽然笑嗬嗬地朝他跑了過來,看那喜笑顏開的樣子仿佛是想要摸一摸這匹駿馬在風中飛揚的鬃毛。
旁邊那位孩子的娘親忙著和另一個夫人聊天,等回頭看時,五髒六腑裏不禁倒湧進一團煞骨的涼氣,臉色瞬間嚇得鐵青,腳一軟,就倒在了地上。
莫陵大驚失色,暗叫一聲不妙,急忙猛地用力死死地勒住了馬脖子上的韁繩,一邊大喊著“小紅!快停下來!”聽到主人聲嘶力竭的呼喊,胯下的火紅駿馬驀地長嘶一聲,勉強止住了奔馳的身形,然而馬蹄卻收勢不住,揚起前蹄眼看著就要當頭朝著小女孩,一幕慘劇就要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世間仿佛凝固一般,極其緩緩的流動著,一絲風,一縷塵,都變得毫發畢現。
就在那瞬息之間,一道矯捷的黑色身影不知從何處忽然掠身而至,像是雄鷹展翅一般直接撲身而上,寬闊的臂膀抱住了馬頭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駿馬吃痛嘶鳴一聲被摔倒在地,莫陵也跟著一躍而下,在地上翻轉了幾圈才將身形穩住,衣衫被塵土石子擦得多處傷痕,可他沒時間在乎這些,即使他有些愛幹淨。
他急忙抬頭去看,等看到那個黑衣的漢子已經抱著小女孩送回了孩子娘親的手裏的時候,他方才終於緩緩鬆了一口氣。
孩子的娘親一把把孩子緊緊攬在了懷裏,可以看到她因焦急眼角溢出的淚水,揚起手來拍打著孩子的屁股:“叫你不聽話!叫你亂跑!叫你亂跑!叫你……”激烈的訓斥聲漸漸微弱下去,轉為低沉的嗚咽和痛苦。
這一幕落在莫陵的眼裏,自然心中羞愧難當,一時想要上前道歉,卻又有些膽顫,猶豫之間,那個黑衣漢子已經從那對母女身旁返回大跨步的朝他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