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輕輕地吹著,樹葉沙沙地搖曳。
裴千夜一手捧著一束滿天星,一手攙扶著一位看起來五十出頭的婦人,兩人一起走到一個墓碑前,裴千夜彎腰將手裏的花放下。
墓碑上的照片裏,一個女孩正看著前方,甜甜地笑著,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裴千夜轉頭看向婦人,開口道:“阮姨,您有什麼話要對薇薇說的,就趁這個機會說了吧,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阮姨輕輕點頭,蹲下身湊近墓碑,伸出粗糙的手撫摸著照片裏的女孩,眼眶有些發紅。
這個妙齡女孩,是她的女兒,十八歲的年紀,別的孩子都才剛踏入大學校門,她的女兒,卻因為一次意外喪了命。
白發人送黑發人,乃世間最苦。
阮姨就這麼撫摸著照片上女兒的笑顏,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裴千夜也跟著蹲了下來,望著這個曾經深深印刻在腦海中,如今卻越來越模糊的女孩的照片,心裏,是滿滿的愧疚。
他答應過她,會一輩子愛她,彼時年輕氣盛,又情竇初開,他們幻想過未來,約好要結婚,白頭偕老。可是,他最終還是違背了誓言。
裴千夜早就清清楚楚地察覺到,他已經不愛薇薇了。
又或者,根本就不曾愛過,十幾歲時候的感情,衝動,單純,卻不一定就是愛。
因為年輕,因為沒有經曆過,很容易會把其他的感情當成是愛情,小心翼翼地供奉著,謹小慎微地維護著,卻最終,該失去的,還是會失去。
裴千夜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變成什麼樣了,他隻是不得不在微微的墓前對自己承認,他對這個可愛的女孩,已經沒有了愛情,如此而已。
或許,一個人很多時候,放不下的不是某個人,隻是某段歲月,某種情懷,某個執念。那個對象是誰,根本就不重要。
在薇薇的墓前待了一會兒,裴千夜和阮姨都沒有說話。
半晌過後,阮姨轉過頭看向裴千夜,“二少爺,您現在幸福嗎?”
裴千夜一愣,隨即淡淡一笑,“當然,我終於擺脫了我那個冰冷的家庭,我應該覺得幸福。”
“不,你不幸福。”阮姨卻搖著頭否認了裴千夜的話。
“我還記得多年前,你有什麼高興或是難過的事,都會跑來跟我和薇薇說,你那時候雖然不受先生重視,卻明媚鮮活,可如今,我看到的隻是一個悲傷哭泣的靈魂。你不再和我們說你的事,不管好的壞的,你都不願意再告訴我們了。這樣的你,真的感覺幸福嗎?”
裴千夜無法反駁,卻扔在負隅頑抗,“那時候我年紀小,自然活潑些,現在長大了,成熟了,自然穩重些了。”
阮姨緩慢地站了起來,她年紀大了,身子不好,每一個動作,都會花費她很大的力氣。
“先生曾經告訴我,你要和一個叫隋千歌的女孩結婚了,先生說,你很愛她,你看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包容,我不相信,我覺得以你的性格,你的心裏隻會有我們薇薇。但是現在,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