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四月,昏黃的日光曬得人直想打哈欠。下午的微風拂過枝頭,落櫻花瓣飄飄灑灑的落在神社石階上,宛如一地緋紅的魚鱗,一群麻雀在台階上啄食花瓣,倏忽振翅飛上萬裏無雲的碧空。
野村細雪騎著腳踏車從禦苑圍牆外經過,不時抬手摘取落在臉上的花瓣。快到神社門前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力蹬動踏板,打算一口氣衝過去。便在這時,一頭雪白的鸚鵡落在車框裏,口吐人言:“小雪,進來喝杯麥茶可好?”
仿佛行竊途中被人捉住,細雪神色慌張的跳下車子,百不情願的走上石階。神社庭院中青草萋萋,古香古色的水池邊栽有幾株斑竹,給人以遠離塵囂的閑適之感。
“菱香姐下午好,真悠閑哪。”
“與其說悠閑,毋寧說是無聊。”神社主人是一位美得驚人的少女,隻比細雪年長兩歲,神態氣度卻顯示出遠超年齡的穩重。
“伯父伯母不在家?”
“去禦苑賞櫻了,難得好天氣,老人家嫌呆在家裏悶得慌。”
“菱香姐姐怎麼沒去?”
“近來身子不好,病病殃殃的,懶得出門。春天是萬物複蘇的時節,相應的疾病和魔障也趁生氣旺盛出來活動,倘若不加小心,人就容易害病。”
細雪不以為然的笑道:“不愧是安倍家的世襲齋女,三句話不離本行,魔障啦,鬼魂啦,莫非世上真有這類東西?”
菱香不與她爭辯,唇角微抿,笑容溫婉淡雅。白鸚鵡飛回來,銜著一串白玉蘭,腦袋一甩,將花穗扔在桌上的竹籃裏。
“姐姐在練習插花?”
“沒有那個精力,隨便做幾串護身符玩玩。”菱香將白玉蘭花穗係在彩線上,串成鐲子,而後手掐法訣念念有詞,似乎在給花穗加持咒法。“送給你,戴上它就不會被惡鬼騷擾了。”
“謝謝菱香界姐,”細雪把玉蘭花念珠戴在手腕上,調皮的問:“電車色狼也會退避三舍?”
“這可把我難住了,能夠嚇退色狼的護身符還沒有發明出來呢。”菱香打開折扇掩口輕笑,靈動有神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著細雪。“說到色狼,莫非真一欺負你了?”
細雪慌忙搖頭:“這是哪跟哪兒啊,你可別亂聯想。”
“我那個笨蛋弟弟,不太好相處吧?”
“真一君品學兼優,人又聰明和氣,更難得的是幾乎沒有人說他的壞話。女生對他的風評也很好,情人節爭著送巧克力,我雖是女生,看著也怪眼熱的。”
“真一的本性不壞,有些小聰明,但小聰明往往會誤大事,況且他一貫任性胡鬧,要是沒人管著點,非鬧出亂子不可,你和真一從小就是鄰居,現在又是同學,可以說相當了解他的缺點,在這方麵得多提醒才好。”
菱香的囑托激起細雪心中隱秘的反感,故意轉移話題:“剩下的玉蘭花還有很多,我也做個鐲子給你戴吧。”一會兒工夫做好,菱香將花鐲戴在腕上。
細雪注意到她小臂上有一圈若隱若現的紅線,好奇的撩起衣袖細看。“這也是一種護身符?”手指觸摸紅線,毫無存在感,仿佛生長在肉裏的花紋。
菱香觸電似的顫抖,慌忙抽回手臂:“不是什麼護身符,隻是一道疤痕而已。”美玉無暇的臉頰沁出紅暈,神色古怪。
“對不起……我還以為是首飾呢,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刀疤。”
菱香不勝憐惜的撫摸著疤痕,柔聲道:“倒是不醜,可是夏天不能穿短袖衣服啦,不然人家會問起來沒完沒了,怪討厭的。”
這話促使細雪重新打量菱香的衣裝。金線喬其紗和服,袖子有兩尺多寬,裏麵襯著淡雅的紫色內衣,上麵的圖案極為精美,疏疏落落的特大竹籃孔上印有 一簇簇胡枝子和瞿麥,還有波浪,越發烘托出她那在當下極為罕見的日本古典女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