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江南春(2 / 2)

此刻的江都議事廳裏,五貴齊集,各個臉色難看之極。

“屈突通敗陣,投降李淵;王世充再敗,損兵七萬;楊義臣被殺,武安福兵臨城下;杜伏威一統江淮,隨時都會攻打江都。諸位,你們說,該怎麼辦?”蘇威一一的將小山似的奏折放在眾人麵前,充滿哀傷的道。他已經老了,老到可以不在乎榮辱成敗生死悲歡,可是看到他一力參與建立起來的偉大王朝走到窮途末日的今天,老人的心中,比誰都要悲涼。難道我一生的意義,就是要陪伴和跟隨著大隋的興亡嗎?

裴矩無言,他剛剛因為勸誡楊廣而被訓斥。楊廣本來要發配他去洛陽迎戰李密,偏偏裴矩生病,才得以逃過一劫,此刻的他心灰意冷,滿心想的都是和曾經和自己一條戰線的武安福。他也想起了武安福當年說過的那句話:“再見,希望我們是友非敵。”

宇文化及也沒說話,他望向虞世基和裴蘊,這兩個人最近風頭很盛,深為楊廣寵信,儼然要取代宇文化及第一寵臣的地位。

“以我看,江都如今已經十分的危險,不如我們勸皇上退居丹陽郡(即陳都建康,今南京),在哪裏另建新都,移居江左,依靠長江天險,固守江東,或可抱住偏安一隅。”虞世基道。

裴蘊道:“此言極是。丹陽乃是數朝古都,又有長江屏障,遷都那裏,守住江南,徐圖發展,或可拯救朝廷於危難之間。”

宇文化及沒有作聲,身為關隴勳貴集團的領袖人物,他深知北方出身的大多數武將的心思。李淵既然打敗了屈突通,除去了進軍關中的最後一個障礙,大興恐怕是無可挽回的要失去了。李密圍困了洛陽,王世充連戰連敗,看來也沒有任何守住的可能。武將們身在江南,憂心故鄉,如今人心思歸,軍心浮動,若是要遷都丹陽,隻怕軍中造反。不過他雖然對此了如指掌,卻並沒開口勸阻。隻有在大亂之中,他才能取利。宇文化及似乎看到他恢複宇文氏祖宗基業的那一天了。

“遷都?”楊廣看著手中的奏折,愕然道。

“如今東西兩都被圍,臣等恐有失。而江東之民盼望皇上臨幸久矣,陛下過江,撫慰百姓,乃是大禹當年所建立的功業啊。”裴蘊琅琅的道,他似乎有一種能把所有的醜事渲染為好事的本領,這也正是他和虞世基這種人生存的法寶。

“好吧,你們自去處置吧。”楊廣對於去哪裏,怎麼去,一概不想知道,他如今最想做的就是多看幾眼這江南美景,多臨幸幾個宮中美人。

五貴退下,楊廣又縱情了一日,夜半來臨,楊廣獨坐在內殿裏,孤燈隻影,他擺弄著手中的酒盅,潸然淚下。

“皇上,怎麼了?”不知何時,蕭後出現在楊廣的身邊。

楊廣看了眼這個從十四歲開始就跟隨在自己身邊,溫柔寬厚的皇後,強自笑道:“沒事。”

“還說沒事?”蕭後坐在楊廣身邊,美豔芳華,絕代傾城,寬大的衣袖輕輕拭去楊廣眼角殘留的淚水。

“外麵有人圖謀國家,不過你可以放心,就算隋朝亡了。我也不失做個長城公,你也不失榮華富貴。更何況,貧賤苦樂,更迭為之,亦複何傷?來,陪我飲上一杯。”楊廣給蕭後倒上一杯酒,與她一飲而盡。似乎所有的心酸和恐懼,都可以在酒精中麻醉掉,再也沒有煩惱。

蕭後沉沉的睡去了,美麗的身子在燈影裏,分外的妖嬈。楊廣呆呆的看了她的背影半晌,回身望向銅鏡。鏡中的皇帝,早沒有了當初剛剛登基時的神氣,隻有被酒色淘空了的憔悴和一臉的頹唐。楊廣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來,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喃喃自語道:“如此的好頭顱,誰來砍下?”

清幽的江都城裏,滿城的月色下,無人聽見楊廣的竊竊私語,不過,在不遠處的驍果營中,正有人在悄悄的計劃著一個改變天下形勢的大陰謀。

大隋,將要經曆最後的一次打擊;天下,即將迎來諸侯爭霸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