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體仁現在正在後花園中回想著登州這三年歲月,看到庭院中的梅樹又長出了嫩綠色的新葉,知名與不知名的花兒已經開始綻放花骨朵,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也有些春回大地的感覺,也越發留戀他在登州的三年。
沒錯,是留戀!
他在登州的三年並不是順順利利太太平平的三年,有太多他就應付不來、不想應付甚至是不知道怎麼應付的場麵了,他在這三年之中曾經威風八麵的時光,也被上峰訓得狗屁不如直想一頭撞死,曾經撈足了錢,也曾經狼狽不堪,但是他六十八年的人生之中,從來沒有象過去這三年這麼充實過,從來沒有象這三年這麼精彩過。
沒錯了,除了這登州三年之外,他過去的人生可以說是簡單、無聊、重複的總和,想想前半輩子他的曆程,他覺得都覺得太可怕太單調了!
他的父親是一位進士,因此從一出生,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選擇了一個條正確的人生道路,那就是跟他父親一樣,做一名真正的進士相公。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的人生就在讀書與考試之中重複,而且更可怕的是,即使成年之後,他的人生曆程仍然定位在考場上,“哪怕死也要死在科場之上”,隻是後來歲月大了,不得不出去教書用以維持生計。
教書,教自己的學生如何去考試,讀書,為自己在考場的表現打好基礎,考試,每次他都以為今年一定能考中,他的人生不是在考場之上,就是在去考場的路上。
人生就是如此乏味,四十多歲才考中舉人,五十九歲得中二甲進士,事實上那一榜如果考不中的話,他還是會繼續考下去,考場已經成了他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考中進士之後,他曾經有過進入翰林院的機會,但是他第一時間拒絕了,他不想再把一輩子的時間都全部浪費在讀書與考場之上了,隻是接下去的六年京官生涯中,他隻是做了一些清要的官職而已,事實上的生活離考場並不遠。
隻有這登州三年才讓他經曆了完全不同的生活,都說他是一介書生,在這三年裏他吃過很多苦頭,吃過很過虧,但他卻經曆完全不同的人生,他的人生之中終於有精彩至極的一筆。
太多太多的東西是書本之上學不到的,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比應付考試更有樂趣,他甚至覺得自己沒白吃那些苦頭那些虧,隻是再過上幾天,他就得離開登州府了。
因此六十八歲的老知府不由有些悲春傷秋的感覺,他對著這一抹春意,卻覺得秋天已經不晚了,直到徐大管事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老爺!”
在前次的事情之後,徐管事已經變成了徐大管事,級別升了一格,但是那些不好辦的事情大家也喜歡交給他來辦,現在上下都吃不準老爺的心情,就由徐大管事來知會一聲:“老爺……”
黃知府收起略帶感傷的情緒,他告訴自己相當信任的大管事:“出了什麼事?”
“有一位少爺持著王道一王老爺的名刺、拜貼和親筆書信來求見,說是有事求老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