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來就是機密中的機密,隻是為了德澤鄉裏,黃體仁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這事本來不當說,但是柳少既然問起來,那就透露一聲,是陶郎先!”
陶朗先?柳鵬對於這個名字還是一無所知,但是隻要知道名字就好辦,自然有人負責作好一切功課,隻要三五天時間,就能搞清楚這位陶郎先到底是什麼來曆。
黃體仁既然說出了後任的名字,就放得開了:“對陶知府要多用點心,他可是秀水縣人。”
秀水?這是哪裏?
柳鵬一時間沒想到這秀水縣是什麼地方,但估計肯定是在鬆江府附近不遠,東三府的山蠶絲輸入鬆山府,肯定會搶了秀水縣的生絲生意:“那就多謝明府指點了,對於登民來說,明府今日真是雪中送炭,堪稱千夥功業啊,日後著府誌修名宦祠了,就包在我與王老身上了……”
雖然是即將離任的人,但是黃體仁當然不可能與登州府徹底斷絕關係,他從上海帶來的家人可以跟著他去赴任,但是他在登州的政治小團體卻不可跟著他離開登州,正常情況自然在短時間內風雲流散,各奔前程。
但是王道一橫空出世,再加上這筆山蠶絲的大生意,卻足以讓黃體仁在登州府留下的這個政治小集團會同王道一這些地方勢力結合起來,並在相當長的時間內繼續維持下去,黃知府在登州特別關心留意的一些故人,也會得到王道一與柳鵬的格外照顧,不用擔心黃知府離開登州府之後,受了太多委屈。
況且黃知府既然是一介書生,那自然最在意他離任之後在登州府的名聲,隻是人一走茶就涼,他既然離開了登州府,自然隻能任由後人分說了,但是有了王道一在登州府給他撐場子,黃知府就不用擔心他自己在登州府會留下什麼惡名。
柳鵬已經答應下來,隻要肯幫了這個忙,不管風雲如何變幻,王道一一定會用盡全力讓黃體仁流芳百世,什麼名宦祠什麼府誌都不成問題,今年山蠶絲的生意若是不錯的話,還可以將黃知府在登州的文章結個集子印出來。
黃知府覺得很滿意,而柳鵬繼續說道:“今年生絲若是收成好的話,不知道明府在上海是否有相熟的織戶,到時侯我讓王老送百八十擔山蠶絲過去試織一下,請明府給我們在鬆江府打一打名聲。”
這就是送禮的哲學了,直接送禮黃知府或許要推辭個三五遍才行,但是柳鵬說請黃體仁“試識”一下,請他在鬆江府“打一打名聲”,那黃體仁自然隻能笑納了:“柳少與王老實在太客氣了!”
他家裏雖然不曾經營織業,但名下卻有投獻過來的十幾張織機,而且更緊要的是,“百八十擔山蠶絲”可不是小數目,一擔山蠶絲雖然比桑蠶絲便宜一些,一擔至少在鬆江府也能賣四五十兩銀子,行情最好的時候都突破了一百兩銀子,百八擔山蠶絲折算成白銀絕對是個驚人的天文數字。
柳鵬笑了起來:“這是山裏的土產,不值幾個大錢。”
因此他當即答應下來:“那多謝柳少了,明天我就作一身山繭綢衣服穿出去!”
柳鵬當即笑了起來:“隻要明府這身衣服穿出去,明天咱們登州府的山蠶絲價格至少要漲一成,說起來,最近王老與小生都聽到了一些風聲,關乎於明府的清譽,不知當講不當講?”
黃體仁有些好奇,自己正是在升道臣的骨節眼上,今年又是京察之年,每次到了京察的時候朝堂之上就是鬥得你死我活,一點都馬虎不得,他當即說道:“有什麼風聲風語嗎?”
柳鵬當即說道:“卻是與明府這一次升道臣有些關係,王老與小生都聽到有人在那裏說,明府這一次若是再要升職的話,歲數或許有些超標了,不符合官場規矩!”
黃體仁當即覺得事情不妙,他今年已經六十八歲,升官特別是升職為道臣這種權勢滔天的清流官,當然不符合官場規矩,簡直是把國法與大明會典視作無物,但是他又是五十九歲才中進士的人,又不得不多作幾年官。
上一次他外放登州知府的事,就是一群同年與鄉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運作下來,那時候他明明已經是六十五歲了,但是這批鄉黨與同年硬是搶在他生日之前把文書送到了文選清吏司,而整個文選清吏司也是對一眼都可以看得出來的履曆視若未見,隻當作六十四歲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