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縣不由嚇了一大跳,他已經想過了無數次相互頂牛的開局,隻是沒想到這位姚廠公一開口就給他安上這麼嚴重的罪名,“吏治不行”這話就代表要大開殺戒,至不濟也要換七八個經承、班頭這個級別的吏員,搞不好還要弄掉幾個官身。
隻是他作了這麼多年知縣老爺,早就是一代太極宗師,直接就把責任推給了上峰:“是啊,咱們黃縣的吏治是有那麼一點問題,誰叫省裏府裏整天給我們遞條子塞人進來了,進來太多不該進來的人!”
隻是姚廠公的下一句差點就讓劉知縣差點跳起來要痛打姚廠公一頓:“那就全部清出去,我代天巡狩給你撐腰便是!”
說的倒是輕鬆,姚廠公固然是代天巡狩,但問題他不怕留下一堆爛攤子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劉知縣卻不行,他這一任知縣至少還有一兩年任期,如果得罪了省裏、府裏的大人物,他恐怕連致仕歸鄉都是一種奢望,因此他當即說道:“廠公,我知道你代天巡狩,但官場上的水深得很,事情特別難辦,還是寬大一些為好!”
劉知縣既然說寬大,那姚卓也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既然劉知縣主張寬大為懷,那我也覺得應當網開一麵,劉知縣,你讓那位常典史拿一萬兩銀子出來,就有機會回鄉冠帶閑住了!”
姚廠公這話一出口,劉知縣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了,他渾身發抖,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想要跟姚廠公力爭一番,卻突然想起眼前這位可是東廠出身的廠公,一根手指就能滅了他這樣的七品官,隻能強忍怒氣追問道:“請問廠公,常典史犯了什麼大錯,以致廠公連一點情麵都不講了!”
姚卓十分好奇地說道:“劉知縣,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嗎?我現在已經寬大無邊網開一麵,若不是看在柳少的份上,我原本是準備一點情麵都不講,隻不過那樣的話,恐怕會辦出國初藍玉、胡惟庸那樣的大案子來。”
果然另有別情,劉知縣當即問道:“廠公,不知道這其中有何內情?”
姚卓十分憤怒地說道:“劉知縣你是真不知道是假不知道,我代天巡狩,行到你登州黃縣道上,居然有逆賊趙寧糾合三百亡命之徒圍攻我的車駕,行謀逆之事。”
前兩天那一役的經過,劉知縣確確實實有所耳聞,也知道柳鵬這邊死傷了不少人馬,光是戰死者就有數人之多,其中更有衛果宣這位正式在冊的白役,隻是一聽姚卓說起當時的緣由,劉知縣的冷汗當即就出來了。
這事情也鬧得太大了吧!
他知道趙寧與常典史有關係,但是趙寧到底是吃了什麼樣的豹子膽,居然跑去襲擊廠公的車駕!要知道廠公代天巡狩,就是有實無名的欽差大臣,趙寧這性質比樹旗造反已經差不多了,甚至還要嚴重一些。
隻是下一刻,劉知縣被那個數字嚇倒了:“三百?”
姚卓當即答道:“是的,三百亂匪逆賊,人馬齊全,器械齊整!趙寧那賊子都親自殺到我車駕前三四步外了,本公看得清清楚楚,我的馬車還中了一箭,我隻問劉知縣一句,你們登州府到底是不是大明的天下啊?”
亂匪至聚眾三百之眾圍攻廠公車駕,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大案子,難怪姚廠公會在城門口直接大嚷“謀逆大案”!
劉知縣本來知道這件事的大致經過,也覺得常典史作事似乎不大地道,隻是沒想到問題居然會這麼嚴重,三百逆賊起事而且人馬齊全器械齊整,這簡直是把府縣視為無物,這問題的嚴重性簡直堪比直接樹旗造反,甚至還要嚴重一些。
一想到這一點,劉知縣就覺得常典史已經保不住,不管這次襲擊是不是出自常典史的指使,反正常典史隻能致仕乞休冠帶閑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反正常典史跟劉知縣不是一個山頭的人,兩個人在縣裏就處得很差,有些時候甚至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劉知縣之所以想保常典史,主要是為了自己的臉麵著想。
因此他隻能關心一下姚廠公:“亂匪逆賊圍攻廠公之時,廠公可曾有過傷損?若是有絲毫傷損,就是本縣的莫大罪過。”
姚卓當即誇了一下下首的柳鵬:“還得多虧柳少帶人及時趕來,奮不顧身,殺敗了這群流賊,柳少,你統帶的人馬當時有多少傷損?”
柳鵬當即答道:“總共是五人英勇殉職,傷者二十有奇,立功者逾百,當場擊殺逆賊三十一名,皆有首級可證,又生俘逆匪二十一名,皆已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