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繭價來說,這自然不是什麼小數目,因此鄭齊生當即就問道:“家濟,弄清楚是什麼人指使的沒有?跟東三府的徽州商會寫封信,請他們一定要出麵幹涉,這種無法無天的事情不能繼續下去了。”
隻是鄭家濟卻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這件事就是東三府的徽州商會在後麵操作的,我親自跑了一趟東三府,結果他們說的話都很難聽,說大兄是寧國府人,何必冒籍徽州,占他們的便宜!”
鄭齊生不由勃然大怒:“我在徽州可是有祖宅的,怎麼不是徽州人了?我還是臨清徽州會館的會首,這事得跟他們講清楚才行。”
對於鄭齊生來說,這件事關係到他個人的聲譽不能不出麵爭一爭,隻是鄭家濟卻苦笑道:“我也這麼說,結果他們說話更難聽了。”
鄭家濟沒具體說“說話更難聽了”是怎麼一回事,但鄭齊生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事實也如鄭齊生所估計的那樣,隻不過出麵把鄭齊生罵得狗血淋頭的不是徽州商人,而是鄭家濟真正的老鄉寧國府商人。
寧國府商人早就對鄭齊生看不順眼,他鄭齊生明明是寧國府土著,結果連本都忘了,跑去冒充徽州人,而且還混到了徽寧會館的會首,一想到自己也同樣冒充徽州人,很多時候卻要被徽州商人趕出會場,寧國府商人就格外憤怒了。
格外憤怒的結果就是鄭家濟直接就被驅趕了出去,若是他隨身帶了護衛,搞不好還要損失一些財物,即使如此,鄭家濟就明白今年的東絲生意恐怕要格外難辦了。
“我跟老王爺好好聊一聊,讓他出麵好好管一管!”
鄭齊生覺得走通了衡王府的關係,事情自然就可以一了百子,但是鄭濟生卻告訴這樣想得太簡單了:“光是衡王府出麵沒用,今年東三府那幫不講道義的家夥是請人出麵跟我們搶蠶繭。”
“是誰?看來不在東三府搞出百八十條人命,他們還以為老子是病貓了,等鄭老虎發威了他們才知道收手!”
這件事本來就在鄭齊生的預料之中,他覺得東三府那夥同行不至於膽大包天,直接出麵跟自己搶購生絲,而鄭濟生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是登州府的王道一?”
鄭齊生還真不知道王道一是誰:“這是誰?”
鄭家濟當即答道:“是一位致仕的知府,萬曆二十三年的三甲進士,做過工部主事,曾經在山西汾州府放過一任知府,聽說是他在任上撈得太節製,回鄉以後想要撈個夠本,所以就插手進來了。”
原來一位致仕的知府老爺不至於是什麼大問題,但是今年的情況有些不大一樣,衡王府因為漫天遍地的揭貼,根本不敢在這件事上介入太深,而王道一作為一任致仕知府,為地方謀點福利收點生絲自然是順理成章。
隻是對於鄭家來說,這是十分難以接受的局麵:“隻有一個王道一?一個致仕知府倒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鄭濟齊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王道一在他眼中也不過是“掀不起風浪”,而鄭濟生當即答道:“光是一個王道一還不足為患,隻是今年主張東絲歸東的地方官員特別多,特別是……”
說到這,鄭家濟有些難堪地說道:“我聽說登州的黃體仁黃知府可能離任了,因此跟登州方麵就來往得少,結果黃知府就主張登州絲登州收,臨走之前還給我們來了一記回馬槍。”
致仕知府不過是德高望眾,而黃體仁雖然剛剛離任,但是他的影響力比王道一大得多,而鄭齊生氣得一拍桌子:“二弟,你就是糊塗啊!黃知府即使離任,也是二甲進士出身,以後有資格放一任總督布政使的大老爺,何況他接下去還是在我們山東放一任道臣,我們有求於他的地方還多著。”
黃體仁確實造成了給鄭家的東絲生意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他既然是白麵書生德高望眾,登高一呼自然沒有多少人出麵反駁,不管是登州、青州還是萊州都是一片讚好之聲,何況過去這些年鄭家與衡王府在收絲上搞得太不象話,因此地方官員都大講“東府絲,東府收”,還有一些急不可待的豪強、吏員幹脆作了王道一與徽州商會的代理人,出麵與鄭家搶購生絲。
對於鄭家來說,今年的生絲行情可以說是極壞的,搞不好隻有正常年份的兩三成而已,但鄭齊生倒是沉穩得很,門外歌女仍然在高歌一曲,東三府的生絲仍是十萬火急,而現在鄭齊生卻是不緊不慢地問道:“還有什麼人摻合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