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最不通醫術的鄉下人,現在也都明白這十幾個重傷號已經基本沒救了,對他們下手隻是提前送他們上路而已,心理負擔看起來並不重,但問題在於這都是過去的戰友,誰也不忍心對他們下手。
其實這些重傷員之中有五六個原來隻是普通傷號而已,如果能得到及時處置,是很有機會撈回一條命,隻是柳鵬手上的醫療資源極其有限,連搶救自己的傷員都不夠用,怎麼會把寶貴的醫療資源浪費在敵人的身上,因此折騰了大半夜之後,這幾個普通傷號現在硬生生拖成了行將斃命的重傷員。
但不管這些重傷員已經行將斃命,而且多數人已經連痛苦的哼哼聲都哼不出來,但是終究都是一起奮戰過的戰友,大家看到他們的百般痛苦,心底就象被刀割一般,而現在自己若是想保全自己,必須要送他們上路。
都是朝夕相處的自己人,偏偏如果想要他們不死的話,自己就要自尋死路,一想到這一點,在場的四十多名俘虜都快嚇尿了,而柳鵬已經轉過頭,不準備看這邊自相殘殺的場麵,而聶川倒是明白人,他趕緊幫照著姚廠公的章程吩咐下去:“想活命的話,按我們柳少的吩咐去辦,不然聶某直接送你們上路。”
依舊是姚廠公在青州府上的那套章程,先是腰斬接著再斬首,隻是少了姚玉蘭威逼自己手下斬殺俘虜表忠心的場麵,而是直接讓俘虜們直接自相殘殺朝柳鵬遞上投名狀。
這樣的場麵可以用殘酷萬分來形容,現在張藝赫根本不敢去看行刑的場麵,他隻聽到有兩個俘虜因為不肯給柳鵬送上投名狀,結果自己第一時間倒成了別人的投名狀,而俘虜之中雖然不乏亡命之徒,但是他們並不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在這樣的大場麵麵前個個都變成了軟骨頭與叛徒。
不,他們不止是軟骨頭與叛徒,當他們把鋼刀揮出去的時候,也同過去的人生完全告別了。
隻是很快張藝赫就發現柳鵬實際也不敢直視這樣的殺戮場麵,現在柳鵬直接轉過身去,注視著遠方的海與山,臉色顯得很是蒼白,他頓時明白柳鵬的內心深處也是跟他一樣對這殘酷的場麵充滿了畏懼。
發現了這一點以後,張藝赫反而輕鬆起來,感覺與柳鵬親近起來,他不再理會這血腥至極的殺戮場麵,而是走過去跟柳鵬交談起來:“柳少,您感覺好點沒有?”
“還好還好!”柳鵬沒想到張藝赫會跑出來跟自己攀交情:“感覺還算好了,隻是沒有姚廠公的那副鐵石心腸而已,張老板覺得怎麼樣?”
“我也還好!”張藝赫回複柳鵬道:“姚廠公是天家身邊的人物,那可是東廠出來的大人物啊,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就不必與他相提並論了。”
張藝赫這麼一說,柳鵬反而緊張起來了,他覺得自己似乎有過於軟弱了,膽量甚至連姚玉蘭姚姐姐都比不過,隻是想歸想,他還是朝著張藝赫笑了笑:“比不上比不上,姚廠公在青州道上一口氣殺了上百個流賊俘虜,我硬起心腸也不過殺幾個而已。”
少了姚玉蘭的督促,雖然也是照樣畫葫蘆,但是柳鵬這邊的殺戮效率卻一下子慢了許多,而張藝赫既然跟柳鵬說上話,總想在柳鵬麵前多說幾句,因此他隻能沒話找話,又問了一句:“柳少,這幫人該怎麼處置?”
這些人怎麼處置?說到這個問題,柳鵬倒是能同張藝赫深入交談,他笑著說道:“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實際是已經把他們賣給了季進思季島主,他那邊正好缺人,這次又開了好幾條大船過來幫我一把,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表示酬謝,就把這批人轉贈給他了。”
高!實在是高!這一手玩得確實高明!
五義蠶行裏麵有上百號人,除了數十名當場戰死者、斬殺者與極個別逃走的人員之外,現在還剩下十多名注定要死的重傷員與四十多名俘虜,雖然張藝赫覺得柳鵬是鐵石心腸,但是一口氣殺戮四十多名放下武器的俘虜,這實在是有傷天和,柳鵬也下不了這樣的手。
但是這次柳鵬做下的案子又實在太過於驚人,事情鬧得實在太大,如果有人把真正的內情泄露出去,那不管是府裏還是縣裏都沒辦法遮掩,柳鵬即便能保全自已,也得付出極大的代價,一小心就是身敗名裂滿盤皆輸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