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當即問道:“哪一位神父?”
柳鵬搖了搖頭沒說話,但是他心底說出了那個名字:“鄧玉函。”
隻是現在不管是鄧玉函還是那七千卷西書,都不曾抵達中國,天主教自然連進入山東的資格都沒有。
接下去柳鵬的日子基本可以用索然無味來形容,徐光啟最初還以為柳鵬有空手套白狼的嫌疑,但是他與黃氏兄弟很快確定柳鵬確確實實從山東運來了一千五百擔的山蠶繭之後,他就在柳鵬身上找不到任何疑點了。
事實上,有了這一千五百擔的山蠶繭作為保證之後,柳鵬的上海之行就變得萬分順利起來,即使柳鵬不願意太大張旗鼓,但是一諾萬金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傳遍了整個上海的商界,大家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一諾萬金的大傻瓜。
雖然茶前飯後大家都在笑話柳鵬這個小少爺做事太實在太認死理,現在黃體仁早就不是登州知府,一千五百擔山蠶繭等於倒進了吳淞江,但是這樣的人物誰不打心裏敬服,誰不願意多多交往,誰不願意跟這樣守信重諾的人物做生意,因此穀家錢莊還沒開張,就在上海建立起極好的信譽。
何況這次他采購湖絲開出的價錢雖然不高,質量要求也十分苛刻,但是全部現銀交易,沒有任何賒賬的意願,自然讓絲行有利可圖,而且整個上海商界都震驚了。
雖然大家也見過大手筆買入生絲的情況,但是帳期至少也有三個月,有些時侯帳期長達兩三年,讓絲行承擔著巨大的經營風險與運營成本,現在柳鵬願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好多家絲行看到有利可圖就主動找上門來。
上海的牙行倒有心在這筆大生意上咬上一口,但是柳鵬背後可站著徐家與黃家這兩家鬆江第一等的縉紳,誰敢跳出來自尋死路,結果這筆大生意用了五天功夫就成交了。
至於穀家錢莊上海分號的事情就更了簡單,柳鵬這個山東人突然成了上海錢鋪業的新風向,大家都知道他一口氣就從龍口運來了一千五百擔山蠶繭和幾萬兩銀子,這樣的過江龍雖然到上海來錢鋪,卻隻辦了一家上海分號作為彙兌會票之用,給大家留足了麵子與活路,大家也得給足柳鵬麵子,不然柳鵬一口氣開出來十幾號分號,大夥就沒法活了。
因此徐家與黃家的貼子還沒送進錢鋪同業會館,錢鋪同業會館的轎子已經把柳鵬抬進去了,也把穀家錢莊上海分號請進了同業會館,以後穀家錢莊發出的錢票可以在整個上海的三十多家錢鋪五十多處總號、分號通存通兌,而且上海各家錢鋪都認為穀家錢莊發出的莊票信譽良好,幾乎等同於真金實銀。
而山東與上海之間的貿易一直就十分緊密,很快就有來往鬆江、淮安與龍口的上海商人來穀家錢莊辦理具體業務,這事情解決了,那現在隻剩下重中之重的最後一件事了。
“柳少,徐太史已經派人把德蒙斯先生請過來了!”
說話的是黃征蘭,隻是他今天看柳鵬的神態卻多了很多變化,柳鵬在他心底已經不再是那個一擲萬金、一諾萬金的豪氣少年,而是信陵君、孟嚐君那樣權勢滔天的大人物。
至於為什麼發生這樣的變化,關鍵就在於黃家織場在清點那一千五百擔山蠶繭的時候,發現好多殘存的點滴血跡與若幹戰場廝殺的殘跡,他們第一時間就通知了黃家兄弟。
黃家兄弟當即大吃了一驚,隻是後來發現這些血跡與戰場的殘跡隻是出現在包裝之上,並不影響蠶繭的品質,他們不由想起了柳鵬當初說過的話。
當初柳鵬可是跟他們說過,他這段到上海來,是為了收購蠶繭的事情與人起了爭執,在萊州那邊鬧出了人命案子,結果事情鬧得太大,登州府的陶知府讓他出來避避風,所以他就帶著這一千五百擔山蠶繭南下。
最初黃家兄弟並沒把柳鵬的話往心裏去,但是這些血跡與兵器的殘骸卻在提醒了他們,孟嚐君、信陵君在曆史上的事跡並不僅僅是一諾萬金,人家還是決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人物,家裏不但有金山銀山,還養著無數死士,手上不知有多少條人命,柳鵬想必也是這樣的大人物。
他們甚至猜出了這批帶血山蠶繭的來曆,但是黃氏兄弟這幾年手頭一直很緊,他們很難拒絕柳鵬的好意,更沒有與柳鵬作對的勇氣,他們唯一能作的事情,就是盡力把柳鵬交代的事情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