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慶海的這個家生子跟著艾慶海在登州府混了十幾年,可是除了過春節的時候,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冷清的場麵、
現在登州的鋪子不管是大大小小,一律都關張大吉,甚至連一些春節期間都還在開業的鋪子,現在都齊齊關張。
鋪子關了,但是路上的行人倒不少,隻是他們看著艾慶海這個家生子的眼神,就好像是一群餓狼看著一隻肥羊一般,這讓艾慶海家生子的心不由自由地狂跳起來,他知道就在這三五天之內肯定發生了什麼。
一路走過去,他發現情況好像還要惡劣一些,好些街區商鋪與居民已經直接武裝起來,戒備森嚴,有些房子與鋪子上麵還留著過火的痕跡,好不容易他碰到一個熟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狄老板,這是怎麼回事?”
狄老板看到了艾慶海的家生子那真是看到救星一般,他連聲問道:“柳少回來了沒有?好好好,把柳少請回來就好!”
至於登州城內發生了什麼情況,狄老板很快就作出了明確的說明:“還能是什麼情況,平山流民鬧大了!”
艾慶海的家生子覺得有些奇怪,聞香教在平山那邊聚集了過千名衣食無著的流民,隻是平山就在蓬萊縣境,蓬萊可以說是整個登州府政府控製力最強的地方,因此大家一直認為聞香教怎麼鬧也鬧不出名堂來。
他當即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而狄老板當即說道:“本來是鬧不出什麼大事,但是知府老爺命令縣裏給平山那邊斷糧斷柴,那些刁民被逼急了,就把府裏派過去維持秩序的幾十號快手、民壯都扣下來!”
艾慶海的家生子還是理解不了是怎麼一回事:“那咱們城裏也不至於混成一團?”
事實上狄老板說得並不對,陶知府命令禁止給平山流民供給柴米固然是一方麵的原因,但是另一方麵卻是市麵銀根收緊,明明從遼東運來了上百萬石米豆,但是米價還是保持在三兩以上。
平山的這數千名流民原本還以為遼米南下以後,米價能返回正常的軌道上讓他們能有一條活路,現在被這麼高昂的米價一刺激,直接就樹旗起事。
府裏派到平山附近維持秩序並負責設卡檢查的三十多名快手、步壯都給流民全部扣下來,而且繳械過程還有死傷,現在已經被逼到絕路上的三千多名流民已經顧不得什麼了,直接就衝擊了附近對他們一向不太友好的兩個村莊,不但獲得了不少米豆,甚至還有一些兵甲。
而這個消息傳到登州城裏以後,進一步引發了進一步的混亂,城裏饑民跟著大鬧了一回:“暴民在城裏橫衝直撞,光是米店就搶了八家之多……”
艾慶海的這個家生子當即說道:“登州營是幹什麼用?老爺們得趕緊把登州營調出來啊!”
“不不不,現在城裏這麼緊張,就是因為登州營的土勇也鬧事了!”
狄老板萬分頭痛地說道:“土勇為了薪餉的問題也跟著,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隻能等柳少回來再想辦法!你趕緊跟我回徽寧會館。”
登州營是營兵,是真正用來野戰機動的精銳部隊,跟已經流於形式的衛所軍完全是兩回事,但是登州營的營兵向來是分成了兩部分,一部是南兵,也就是戚繼光時代浙兵的遺兵,這些人大老遠從浙江調來,所以每月的軍餉豐厚得多,最高者可以拿到二兩銀子,最低者的軍餉也有一兩四錢以上。
而土勇則是登州本地招募的士兵,他們一個月的軍餉就隻有八錢銀子。
原來以主事者的想法,南兵精銳而土勇隻能承擔守備任務,但是幾十年下來積重難返,南兵實際也不堪用,不管是南兵還是土勇都是承擔著同樣的任務,擔負一樣的使命,但是軍餉卻有天壤之別,所以土勇們對於自己的軍餉向來就有很多怨言。
而這一場大旱更是讓土勇的怨言到了極點,一石米要三兩銀子甚至更高,而他們一個月才拿八錢銀子,四個月的軍餉加起來才夠買一石米。
因此陶知府與登州總鎮企圖調動登州營平亂的時候,土勇不但不服從命令,反而起到了資敵的作用,他們甚至給平民的饑民提供了很多淘汰下來的備用兵器。
現在平山一帶的流民已經有若星火燎原之勢,前後聚集了四千多人,而且還擁有不少兵甲,手上還有上百號人質,其中更有幾十號登州府的公人,城內饑民則是怨聲深重,隨時可以會再爆發一輪民變,再加上土勇不穩,局麵隨時可能糜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