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事實上已經被山東聞香教徹底放棄了,或者說,山東聞香教沒想到他們會鬧得這麼大,搞得現在無法收場,不得不暫時與這支平山流民斷絕關係。
聞香教在西三府並不是因為行動受挫而暫停行動,而是聞香教發現在赤裏千裏的情況之下,聞香教根本不具備起事的條件,如果貿然起事就是死路一條。
災年臨時起事,固然可以裹脅很多災民參加其中,但是另一方麵災情由於實在過於嚴重隨時處於斷糧的絕境,而且很多時候因為缺糧根本不能維持大規模的流民團體,而隻能小團體活動,從一開始就注定不能成功。
因此山東聞香教最初對這次起事抱以厚望,但是發現災情超出自己的想像之後,聞香教就立即改變了方針,決定借這次大災的機會收容饑民積蓄力量。
隻是他們沒想到登州的情況比西三府輕得多,因此平山流民才會越聚越多,現在滾雪球一般聚集了四五千人,局麵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而現在鄭關濤與何以智還根本不知道山東聞香教已經停止支持他們的事實。
他們還在討論著怎麼樣把這支流民軍的骨幹保存下去,鄭關濤是黃縣人,他當即提出了建議:“咱們往東去,回黃縣去,我聽鄉人說過好幾次,今年的黃縣收成很好,差不多有平時的六七分收成,到了黃縣我們就能有飯吃了,而且我這幫兄弟都是黃縣人,到了黃縣就跟自家一樣。”
向西走回黃縣去自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鄭關濤手下最核心的這幫老兄弟大多都是黃縣人,他們當然願意衣錦還鄉龍歸大海,但是何以智卻是毫不客氣地說道:“回黃縣,那是自尋死路!”
黃縣可以說是柳鵬與龍口最核心最根本的地盤,特別是從黃山館到黃城縣城的六十裏沿海地帶更是柳鵬的家天下,連朝廷的號令都不如柳鵬的一道命令好使,隻有黃縣縣城到黃河營的幾十裏地尚在府裏的掌控之下。
在黃縣柳鵬不但有幾百精銳的巡防隊,甚至還可以動員整個黃縣的力量對抗聞香教,鄭關濤如果想把這支隊伍帶回黃縣,那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因此何以智很明確地說道:“向東行才是一線生機!”
東麵是寧海州,何以智認為寧海州地域寬闊人煙稀少,到時候把隊伍往寧海州一拖自然可以與官軍慢慢周旋,隻是鄭關濤卻反對這樣的看法:“如果去寧海州的話,恐怕隊伍才一啟程就跑了三分之一!”
何以智是聞香教在蓬萊縣的總頭目,過去甚至一度主持過聞香教務在登州的教務,隻是近年登州教務接連受到了幾次重創才貶為蓬萊縣的總頭目。
但是在何以智的心底卻對上麵的處置十分不服氣,登州教務之所以受到重挫,還不是因為黃縣這夥人胡鬧的結果,現在反而派鄭關濤過來胡鬧,不但要強行樹幟起事,甚至要把隊伍拖到黃縣去。
隊伍拉到柳鵬的老巢去這跟自尋死路沒有區別,即使不是自尋死路,隊伍拖到黃縣以後,那是黃縣人的地盤,他這個蓬萊人的影響力蕩然無存,手下這些老兄弟也會吃盡苦頭,因此他堅決不肯西進,而是主張東進或是南下。
兩個人不由爭執起來,不過這樣的爭執也代表連這兩個聞香教的大頭目對繼續呆在蓬萊失去信心。
雖然口口聲聲不畏官軍進剿,但是過去有很多土豪、縉紳甚至是城裏的一部分吏員同情這支隊伍,所以冒著很大的風險送來了米豆與柴草,但是自從平山流民樹幟起事抓了幾十號公人,甚至還洗劫了幾個一向敵視流民的村莊以後,這些過去同情流民的縉紳、吏員不但跟平山流民斷絕了往來,甚至還組織了自衛武力對抗起事的流民。
跟這些豪強、縉紳處於對立正是鄭關濤與何以智決定離開蓬萊的關鍵原因,但是對於下一步的具體方向,他們卻有著完全不同的觀點,爭執了大半天也爭執不出一個結局,反而讓好些重要頭目都參與進來。
“往東走,回黃縣老家!”
“往東是死路一條,咱們往寧海州去,那裏是我老婆家!”
“我覺得南下比較合適!”
大家爭得正熱烈的時候,卻聽到有人大聲叫道:“不好,不好,大事不好了!”
什麼大事不好了?
鄭關濤當即問道:“怎麼回事?是營兵出城嗎?”
在鄭關濤的眼裏衛所軍雖然談不上不堪一擊,但絕對不堪大用,流民軍的真正威脅是登州的過千營兵,隻是營兵內部土勇因為跟南兵待遇差距太大一直在鬧個不停,所以平山流民才能安安穩穩地到堅持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