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二年的北京城處於一種極度不安的之中,到處都是官兵處處受挫的消息,除了盡棄遼東之外,現在西南又有奢氏之叛,官兵屢屢受挫,東南群盜借機起於海上,因此時不時會出現風聲鶴唳的場麵。
前麵有個小校吹牛說建奴已經破了山海關衝到城外,結果城南大亂,沿街逃亡者數以千計,混亂之中甚至踩死小民十餘人,全靠了錦衣衛彈壓才壓住了場麵。
可即使如此,大家仍然是驚惶不定,山海關外已經沒有大明一兵一卒,到處都是小道消息,直到金州大捷的消息確定下來,京城人心稍定,但是大家仍然覺得不甚穩妥。
去年不是有鎮江大捷的消息,王化貞把毛文龍與孫得功吹成了蓋世英雄,可是這兩個人一個流亡海上,一個投降了建奴,這金州大捷的消息也不知道到底靠譜。
雖然金州大捷的消息是千真萬確的,但是袁可立的神情卻是特別嚴肅。
隻是茶館裏的男人們卻是沒注意袁可立的嚴肅神情,他們笑嗬嗬地聽著剛剛出籠的笑話,一個說書人笑嗬嗬地說道:“現在大家都什麼叫風聲鶴唳了,早知道是這麼一回事,我也能作個兵部尚書了!”
袁可立知道他們說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病歸的兵部尚書張鶴鳴,不過張鶴鳴的所作所為確確實實稱得風聲鶴唳。
張鶴鳴是天啟初年升了兵部尚書,他奉命調解熊廷弼與巡撫王化貞之間不和,結果越調解事情鬧得越大,廷議經撫去留,他主撤廷弼專任化貞。
結果他剛幫王化貞把牛皮吹得震天響,回頭王化貞已棄廣寧逃遁
張鶴鳴懼罪自請行邊,天啟帝讓他接任遼東經略,結果張鶴鳴在京城逗留十七日才肯出京,到了山海關以外再也不敢有所作為,兵事無所籌劃,給事中們群起彈劾,在這種情況張鶴鳴隻能病歸辭職。
因此京師軍民都說“風聲鶴唳”來形容這位剛剛病歸的兵部尚書,隻是這種說法卻是讓身為朝廷要員的袁可立臉上火辣辣一片,覺得根本抬不起頭來了!
國事居然糜爛到這種程度,張鶴鳴身為兵部尚書,怎麼也要做個表率,隻是說書人卻是說得極其激憤:“先皇點的是什麼樣的進士啊?一個張鶴鳴也就罷了,現在又來了一個解經邦,不管是不是棟梁之材,朝廷讓你去擔當大任,你就是不能經略一方,好歹也要身先士卒從容赴死,怎麼能畏奴如虎,連一個死節都辦不到!”
袁可立知道這說的是不是別人,正是宣府巡撫解經邦,張鶴鳴病歸以後,天啟皇帝與內閣都認為解經邦是接任遼東經略的最好人選。
解經邦原本是名重天下的重臣,所謂“一母三進士,一舉一貢士”就是講解氏兄弟,何況他這名字也是漂亮得很,最適合做遼東經略。
結果這位解巡撫倒是特別爭氣,三次上疏力辭重任,堅決不肯接任遼東經略,結果鬧到第三次天啟皇帝是對這位畏奴如虎的解經邦真怒了。
一再而,再而三,解經邦不但是畏敵如虎,而且還是有負君恩,他解經邦是萬曆二十三年的進士,不到三十年就做到了宣府巡撫,馬上有機會接任遼東經略的重任,而且先皇在萬曆二十九年又點了他兩個兄長解經傳、解經雅做了進士,一母三進士,大明朝哪一點對不起他解經邦!
結果他堂堂宣府巡撫,好歹是邊鎮重臣連一個赴任的勇氣都沒有,天啟皇帝直接就下令“革職為民,永不敘用”,也讓京中的升鬥小民越發小瞧現下的朝臣。
隻是說書人卻是冷笑了一聲:“你們恐怕不知道,解經邦革職為民永不敘用的時候已經準備接任遼東經略了?為什麼,是因為克複金州的捷報傳過來了,他覺得自己可以去做遼東經略,可惜晚了,這種人革職為民永不敘用真是便宜他了!”
而袁可立是越發抬不起頭來,先朝晚年怎麼用的是這種人物,如果說布政使或是糧道也就罷了,宣府好歹是邊關重鎮,能幹宣府巡撫的人選即使不是將相之才,也絕對要通曉兵事,結果解經邦甚至連赴任的勇氣都沒,難怪會被笑話。
而茶館裏的升鬥小民在笑過之後,越發擔心起國事來了:“聽說王在晉也準備力辭遼東經略之啊?現在這遼東經略難道是如此燙手,沒人敢接嗎!平時滿口道德文章,現在連個死字都不敢說!”
隻是袁可立的看法卻有點不一樣,這遼東經略確實是燙手無比,從楊鎬開始,幾任經略都沒有什麼好下場,隻是不管如何,他覺得自己都抬不起頭來,他剛想到這時,卻聽得有人大嚷道:“相公,相公,有人過府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