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水建是個老實厚道人,他聽到吳孟輝這麼問就說了一句實在話:“老吳,你這是怎麼回事?居然到現在還沒明白?大家這麼鬧騰,還不是因為害怕啊!”
“害怕?”
吳孟輝完全沒明白湯水建話裏的意思:“他們用得著害怕嗎?”
他知道現在抱著這種主張的可不是湯家會館裏的這些人,他們店裏的夥計有不少人也是抱著這種吊民伐罪的想法,甚至敢在他這個大掌櫃麵前公開談論這件事。
但是這些人終究是見識有限,隻要柳督撫說上一兩句話,他們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但隻要督撫再說一句,他們就是真正的溫和派。
可是現在坐在湯家會館裏的這些人,絕對稱得上是海北鎮的中流砥柱,一個個都是腰纏萬貫,不是大商人、大工場主、大礦主也至少是個大地主,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兵荒馬亂的局麵才對,怎麼現在顛倒過來,他們比海北鎮的那些大人物都還著急。
吳孟輝可是很清楚他們可不僅僅是嘴上說說而已,而是正式付緒於行動,主動幫著海北鎮打探方方麵麵的情形,他們明明是享受最多和平紅利的一批人。
湯水建明白吳孟輝心底的種種不解,他當即告訴吳孟輝:“我是天天在這邊呆著,最明白大家的感受,之前遼東戰火頻傳,大家的日子也得艱難,支撐一天是一天,所以什麼事都不會想得太長久,明天能賺個三五十兩銀子就是最開心的事情沁,但是現在督撫大人主張暫時休養生息……”
他繼續說道:“雖然遼南、朝鮮還有其它方麵每個月都有戰報傳來,但是過去一個月至少死傷幾百甚至好幾千官兵,有個月我記得將士死沒將近五千人,現在一般也就是死傷百八十名海北將士而已,若是一切太平的話,一個月死傷之數也就是三五十名而已……”
“正是托了督撫大人的福氣,大家不但生意蒸蒸日上,錢糧上負擔也減輕了至少二三成甚至三四成,大家眼下都是財源滾滾,眼見著日子這麼繼續下去,肯定會有金山銀山到手,終於有機會閑下來好好想一想,於是終於害怕起來了!”
吳孟輝完全不理解湯水建的這種說法,閑下來與大家害怕起來又有什麼關係,大家既然害怕又出現這麼多抱著如此強硬立場的主戰派,隻是湯水建很快就問起了一個問題:“老吳,你問你一句?海北鎮橫空出世之前,你手上有多少夥計,而現在你手上有多少夥計?”
這個問題把吳孟輝給問呆住了,但是他很快就給出了一個極其明確的答案:“當初是十七個夥計,沒錯,總共是十七個夥計,而現在光是在名冊的夥計就是兩千一百人!”
他之所以隻說“在名冊上的夥計”,那自然是因為至少有數百夥計雖然不在吳氏車馬行的名冊之上,但也是替吳氏車馬行效力,這裏麵的情形非常複雜,他也沒辦法一句話說清楚,但是如果把不在名冊上的夥計算上來,差不多有三千人日夜在為吳孟輝奔走。
隻是聽到這,湯水建就笑了起來:“老吳,你跟我都不說實話,這些年的生發之數可不止這一兩百倍啊!”
這當然是很正常的情況,當年能接下去一個有三五兩銀子利潤的大運單,吳孟輝就會讓老婆晚上加個菜,而今天吳孟輝剛剛拒絕了一個至少有五百兩利潤的小運單,原因不就是因為這運單太辛苦,他已經看不上這種小單子了,這些年他自家的變化可以說用天翻地覆來形容。
而湯水建已經聯係起湯家會館裏的實際情況說起了這其中的利害得失:“大家的情況雖然比不上你老吳,但是這小日子過得都不算太差,誰不是這些年幹得有聲有色,別人不說,你就說你身邊的小呂?他若不是機緣巧合,救了督撫大人一回,能有今天的日子?不要說宇文拔都這些人了!”
吳孟輝已經有些明白過來了:“是啊,這些年大家的日子都是蒸蒸日上,這日子完全就變了樣!”
現在湯家會館裏的這些海北鎮中流砥柱,實際很少是真正的大戶人家出身,他們雖然有不少出身於豪勢之族,但是海北鎮崛起之前頂多就是地方的土霸而已,很多人家裏甚至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有。
而這些年他們跟隨柳鵬以後雖然被許多海北的世家大族認為是一群真正的暴發戶,但是這些年海北軍風聲水起,這些世家大族也不得不向現實妥協,開始跟這些他們眼中的“暴發戶”全麵合作甚至有了聯姻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