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天主教的教義禁止自殺,那麼孫元化早就已經自殺了,但正是因為天主教禁止信眾自殺,所以孫元化才會顯得如此痛苦而絕望。
現在他已經是“陷身賊中”了,而這所謂“盜賊”卻恰恰是他前段時間接收過來的兩幫人馬,第一幫人是被海北軍驅逐出境的那批達官貴人,原來孫元化是準備利用這些權貴人物在必要的時候另立一個小朝廷,而另一幫人則是前段投附孫元化的數千名舊東江軍。
現在這兩夥人不但成功合流,而且借著海北鎮大舉出兵東昌府的機會發動了大規模叛亂,一口氣拿下了山東與北直隸邊境上的六七座縣城,甚至差一點連德州都拿下來。
事實上,光是海北鎮突然出兵東昌府這件事就讓孫元化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
孫元化原來以為自己出兵利津是一個極好的主意,他不但成功地策動利津警備總隊四個建製連隊反水,而且還趁這個機會把主力投入進去,給海北軍以很大打擊。
隻要一切順利的話隻需要幾天時間利津就會收複,但是他根本沒想到海北軍會突然全麵發動,並以幾個步兵旅的兵力向東昌府全麵進攻。
“幾個步兵旅”的說法是東昌府方麵的報告,但是孫元化獲得的情報也證明海北軍這次出兵並不是為了騷擾或是牽製,而是準備把他們經營多年的東昌府完全鯨吞下來。
這一記重拳可以說是打得孫元化暈頭轉向,直到現在孫元化都想不明白海北軍在四線作戰的同時怎麼能如此冒失地向東昌發動攻勢,這不等於引發大明與海北鎮之間的全麵戰爭。
但是柳鵬與海北軍就是作出了這樣的決策,而且他們還選擇最好的時機。
雖然海北軍出兵東昌府的借口是說“熊允平部大舉侵入東昌府,海北鎮不得已進行全麵反擊”,但問題在於現在孫元化手下最得力的熊允平部正在利津作戰,東昌府方向可以說是十分空虛,孫元化甚至找不到幾支得力的部隊,隻能任由他們大舉攻入東昌府。
而且海北鎮在東昌府經營了十多年,即使熊允平部一度進入過東昌府,但是半個東昌府都是海北鎮的勢力範圍,現在海北軍大舉進攻的結果就是地方官紳與豪強紛紛打出了歡迎海北軍的旗號並為他們解決一切問題。
海北鎮在東昌府作戰跟內線作戰沒有什麼區別,簡直是如入無人之境。
而孫元化隻能在倉促之間把圍攻利津的幾支明軍都撤下來,準備向聯合北直、河南的明軍向海北鎮發動大規模反擊,但是部隊剛一調動後院就已經著火了。
打著“衡王監國”名義的小朝廷直接就在孫元化的後方燒了一把火,不但在平原縣起事,而且與大明平時拖拖拉拉的行政效率相比,現在在造反上簡直完成神一般的奇跡,不但直接宣布衡王世子登基即位監國,而且還給出了信王的幾十條罪行,並宣布出兵討伐海北賊。
沒錯,這個衡監國小朝廷對崇禎皇帝的認識跟海北鎮達成了共識,那就是隻稱“信王”,既不認為崇禎皇帝也不稱崇禎年號,還認為信王政權與衡監國的地位相等,並要求雙方在對等的情況調整關係。
不管是對於孫元化還是對於朝廷來說,衡王世子的行動都跟謀反沒有區別,而且跟海北鎮以齊王名義監臨國事相比,衡王世子的行動威脅大得多。
畢竟這是跟朝廷在爭正統地位,不象海北之亂尚有緩和餘地,因為孫元化與朝廷都達成了共識,那就是第一時間要把衡監國政權鎮壓下去。
隻是孫元化的決心甚至不如衡監國的行動來得快,事實上如果光有衡監國這個小朝廷根本不足為患,隻有孔有德在內的幾千舊東江軍也不足為患,但是這兩者結合起來就是毀滅性的爆炸。
衡王府雖然在山東早已經是臭名昭著,但是衡王府終究也是太祖血脈,號召力不弱,更不要說衡王小朝廷更是不少昔日的達官貴人作為點綴。
而且由於海北鎮導致整個濟南府與東昌府有太多的失敗者,他們已經把新衡王奉為共主,而且這批人多多少少有點實力,現在看到這個機會就紛紛來投奔衡王府並為衡監國小朝廷鋪路造橋。
從理論上來說,衡監國小朝廷跟海北鎮勢如水火勢不兩立,雙方過去的恩怨可以用不共戴天來形容,但是現在這個初起的小朝廷卻必須為自己的生存考慮,結果他們唯一可以指望的外援就是海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