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大炮咧著嘴,急的六神無主。
我像是被一個巨大的籠子困在其中,外麵發生什麼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卻發不出聲音,哪怕是一個音階;別人也看不到籠子裏的我,我與他們被分割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睡在炕梢的駒子翻了個身,發出滿足的哼哼聲。
“不行先請隔壁村兒的任瘸子過來給看看吧!”
爹歎了口氣,對大炮說道。
任瘸子,我想要出聲製止,仍舊沒能如願,任瘸子真本事沒有,吹牛倒是一個頂三,說自家祖上是大明皇宮裏的禦醫,專門給崇禎皇帝瞧病,他深得老祖宗衣缽,醫術高超藥到病除。
小時候就因為我這雙眼睛,爹沒少被這個任瘸子訛詐錢,但是治了一個月,稀奇古怪的方法用了不知道多少,光是草灰水就喝了能有一水桶,結果不僅沒治好眼睛,還拉了一個星期的肚子。
爹真是急糊塗了,竟然明知道任瘸子是騙子還要上趕子往套兒裏鑽。
“八鬥小時候那任瘸子就說過,八鬥二十歲的時候要有個坎兒,能過去就萬事大吉,若是栽了那我劉家的香火也就此斷了,你見到任瘸子後對他說,隻要他能治好八鬥的病,我嶺下的那兩畝花生地就給他種了。”
我急的直翻白眼,開什麼玩笑,我家那兩畝花生地是村裏最好的地,爹勤快,把地侍弄的一根雜草不見,每年一到收花生的時候同村的人都眼紅。
我家一共五畝二分地,最好的兩畝種了花生,嶺上的三畝二分地常年就種玉米,現在爹竟然要把花生地給出去,而且是給那個任瘸子,我怎麼能不急,那是爹的血汗,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隻是老天爺似乎也和我作對,我越是想要開口,嗓子就疼的越是厲害,舌頭已經麻木僵硬的好似數九寒天裸露在外的豆腐塊兒。
眼看著大炮轉身就要走,我身子一動,整個人便從炕沿上栽了下來,咚的一聲摔的眼冒金星。
爹趕緊蹲下來,一把將我摟在懷裏,雙手卻很小心的避開我後背的傷。
“八鬥呀,你這是咋地了?你別嚇唬爹啊......”。
“都別動!”
突然一道聲音從簾外響了起來,緊跟著一股寒氣從簾子外麵被帶進來,我抬眼一看,來人一身黑色的狗皮襖,腰上纏著藏藍色的棉布腰帶,腳下蹬著一雙絨麵的千層底棉鞋。
再往上看,一張臉棕黑發黃,滿是皺紋,像是一顆被剝了皮的核桃,五官湊在一起,眼睛不大,卻精光閃閃。
王老頭兒?
這個王老頭兒可是絕對的稀客,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就是娘沒的那一次他進過我家的院子,還隻是在院門口吆喝了兩聲,我當時眼睛看不見,隻聽見他的聲音。
平時村兒裏誰家有事,王老頭兒向來是不湊熱鬧的,不過反過來說,別人家也不願意招惹他,都覺得這個王老頭兒古怪的很,神神道道的一身的邪氣兒。
這時候他來做什麼?
“大山兄弟,你這是......”?
爹比這個王老頭兒虛長幾歲,嘴裏的大山應該就是王老頭兒的名字,但我還是第一聽說,恐怕村兒裏也沒幾個人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