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曆史成為了傳說,傳說成為了神話,所有的一切都將被淡忘……
月色披上星辰的暗彩,黑暗不複存在;暗裔鮮血注滿妖冶的色澤,黑夜重臨。事實與真相在長河中逐漸被遺忘,僅存的無知與恐懼緩慢滋生。生命易碎,笑靨如花,時間的刻刀隱伏在緩慢轉動的年輪中消磨著記憶的碎片,愛的陰影背後是人心的彷徨與迷茫。
元魔大陸,關於她的曆史已訴說了數十個世紀,神魔的沉淪﹑種族的紛爭﹑過往的榮耀都宛若過眼雲煙般消逝在發黃的篆錄中,成為滔滔濁流中的一捧浮萍飄散無蹤。然而再偉大的英雄也有犧牲的瞬間,再傳奇的帝國也有腐朽的時刻,這埋葬著悲傷與哀慟的陸地在沉寂了三千多年後終於再次被颶風卷入戰爭的陰雲中,新一輪的動蕩即將拉開大戰的序幕,任何人都無法置身事外!
夜,闃寂無音。從蒼穹雪頂吹襲而來凜冽寒風灌入月色下的山峰,使林間所有的花木隨之浮動起來。鬆濤陣陣﹑月色靡靡,層林盡染的樹木鋪滿山坡,令重巒疊嶂的山脈更添一份神秘與詭譎。今夜,或許將成為很多人生命的最後一刻;今夜,注定無眠。
夜幕繚繞下的群山之巔驟風蕭瑟,月光的帷幕下突兀地站著一個人。寬大的銀白色袍服無法遮掩他的絕代風華,一抹亮銀色的白發柔順地披散在肩後,極為精致俊美的五官在月華的側映下顯得更加柔和。他閉著雙目靜靜地佇立在一處鬆林下,任憑斑駁婆娑的月影打在他臉上。清冽夜風夾雜禾黍的芬芳撲麵而來,拂起他垂係於腰間的長發,然而他緊鎖的雙眉卻沒有一絲解開的意味。
黑幕下的蒼穹驀地劃過一顆綠色星辰,崖頂的樹木猛烈震顫起來。一道黑影閃過後,當先那人的身後又倏地出現了另一道綠色的身影。:“寞風,我來了。”年輕的身影摘下遮擋的麵紗,任散亂的光華照射到他神俊的臉上,“幻月﹑雪宸﹑阿雨也都隨我一起來了。”話音未落,又有數道身影落在銀袍人的身旁,竟是幾名身著各色服飾的青年。
銀袍人緩緩睜開雙眼,一股絕強的罡氣透體而出,卷起四圍零落的枯葉。他鷹眼般銳利的靛藍色冷眸中寒氣隱現,如一具千年難化的寒冰,令人望而生畏。:“大家都到齊了嗎?”銀袍人歎息一聲,掀開了身上的銀袍,露出了那張曾經足以顛覆整片大陸的臉龐。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那已經不堪回首的殘忍一頁。
元魔曆3223年,統治了元魔大陸三千多年的巴拉頓魔族已是日薄西山,暴戾恣睢的魔族帝君黯焱囂揚跋扈﹑橫征暴斂,在他統治下之下的各族百姓不堪重負,紛紛揭竿而起來抗衡這把持已久的至高權柄。黯焱帝君自恃重兵在握,目空一切的他親自統帥大軍揮師北上,對反叛軍進行了殘忍的誅殺與戕罰,其所過之處生靈塗炭滿目瘡痍。然而,就在各族聯軍已無力支撐這頹敗的局勢時,一名少年卻在此時臨危受命,於索姆河穀西側的渡口處擺開陣勢與星夜馳騁而來的黯焱帝君展開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混戰!史稱——索姆之役。
關於那場決戰的細節史書中已然很少能夠見到,而那場戰役也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勝利。經此一戰後,黯焱帝君實力大損,所有精銳毀於一旦,窮途末路的他不得不選擇收縮兵力,退守索姆渡口南岸以死死拱衛當時魔族的帝都——黑石之城。而聯軍則進一步劃分為精靈﹑月妖﹑人類三族,繼續在那名青年的帶領下高歌猛進,向傳說中矗立於大陸天元中央的帝都挺進,巴拉頓魔族的命運似乎已成定局....
彌漫硝煙的塵霧吹散了那段早已封陳的往事,淒迷的月色下,眾人的思緒又回到了這寂廖的山野中。如今大陸的格局已發生不可思議的逆轉,困獸猶鬥的魔君黯焱孤注一擲,在長達兩年的時間裏與各族聯軍展開了漫長的拉鋸戰,而長久戰亂下的聯軍首領們也已是心存各異,聯盟軍一度麵臨分崩離析的危險。此時此刻,少年終於意識到聯軍與魔王的最後決戰時刻已悄然到來。
今晚,這個被眾人稱為寞風的少年正屹立在雪峰之巔俯瞰著這紛亂的塵世,而在他的腳下,則是數萬隱伏在群山遍野中的聯軍戰士與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黑石帝都!聯軍與魔王的殊死戰將在這慘淡的月色下上演最後的瘋狂,一場決定雙方成敗的死鬥已無可避免。
忽地露出一抹如沐春風般的微笑,周遭的寒冷驟然收斂,寞風垂頭自語道:“看來此戰已無法避免,種族間的爭鬥仇深似海,隻是我沒料到與魔族的決戰竟會如此迅速地到來。幻月,各族首領已相互轉告了嗎?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司任此職了。”
人群中排眾走出一位身材嬌俏的黃衣少女,隻是寬厚的袍服遮掩了她玲瓏的身段,無法辨認出朧月下她的容顏來。:“是的,人皇凱恩與月妖女皇艾爾拉菲亞已屯集重兵駐守在帝都的沃頓雪峰下,而精靈一族則蟄伏在四周的林野中伺機而動,在情形上我們已占據了絕對的上風。然而寞風,對於這場戰役我心中總有些隱隱地不安,即將發生的事情似乎已不可預測。”
寞風苦笑道:“事已至此,我等自當竭力以赴。魔族不滅,各族難以安生,難道你希望戰火延綿百年,大陸化為一片焦土嗎?或許這便是上蒼交付給我等的使命吧。”
清爽的夜風下,寞風抬頭望去,群山掩映下的魔都宛若一條橫臥的遊龍。在城市的最中央,一座高聳入雲的黑色尖塔靜靜地矗立在那裏,如同帝王般俯瞰著整座城市,那便是傳說中的魔王居所,如死亡一般闃寂的黑石之塔。
雪山之巔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隻有風吹過樹林的簌簌聲,眾人的此時的心情都十分凝重,看似安詳的山野也早已是危機四伏!在良久的沉默後,寞風終於打破了這難熬的寂靜:“開始吧,我想黯焱也早已察覺了我們的行動。那麼,就先給他以雷霆的一擊吧!”
話音未落,一道驚芒從寞風的雙眼中電射而出,他的雙瞳竟在一瞬間轉變成炫目的耀金色,混沌的濁流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堅實的風壁,隱約中依稀可以辨認出他瞳孔的角膜上鐫刻著一縷熹微的金色字跡。:“去吧,禁·龍斷·鎮魂之殤”。
寞風右手上揚,一圈微小的旋風在他的掌內形成,並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遽旋絞起來。山巔的風驟然停頓下來,一枚紫色的墮星從天穹劃落,消失在遠處的夜幕中,原本星辰密布的夜空頓時黯淡下來,皎月被暗紫色的雲層遮擋,一股厚積的氣旋不斷氤氳在黑幕中。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下一刻,一聲轟鳴伴隨著劇烈地震動瞬間在魔都的上空中爆發了!蒼穹宛若被利刃撕碎了般出現了數道巨大的裂口,無數縱水桶般粗細的藍紫色雷光從天而降,筆直地轟擊在城市中央,浮動的雲層中隱約可以看見兩條紫金蒼龍盤亙在雷電之端。
傾世之戰,開始了!
魔都夜晚的燈火在一瞬間便被強大的電荷完全撲滅,陷入死寂的城市被強橫的天雷肆意破壞著,電光所過之處剩下的隻是一堆廢墟與殘垣。雷柱無情地吞噬著生存於此的魔族的生命,似乎所有的防禦措施都在這一擊之威下毀滅殆盡。
:“寞風,鬧夠了嗎?”威嚴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在眾人的頭頂轟然作響,魔都中央黑石塔的頂端驟然出現一道閃光。砰!閃光猛地裂開,劇烈的震蕩夾雜著碎石以黑石塔頂為圓心迅速擴散開來,炫目的衝擊波在刹那間充徹至天際,如同狂風暴雨般將那些毀天滅地的雷柱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吹散一空。
天空在這股衝天的能量下被捅開了一個碩大的窟窿,盤旋在雲端的金色蒼龍猶如被撕碎般四分五裂,寞風的至偉之力僅在一招之間便被其泯滅無形。
待黑石塔頂的煙塵消散,眾人赫然發現一道巨大的黑影正默默地佇立在那裏,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彌漫天際,僅僅是舉手投足間其所帶來的震懾便足以讓人心驚膽寒。他就是這片大陸上唯一的至高王者,巴拉頓魔族的無上領袖,如迷霧般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男人,魔族帝君——巴拉頓·羅卡巴洛德·黯焱!
華貴的紫羽戰鎧覆蓋全身,一張金石鑲嵌的水晶假麵遮住了他的臉,而他的頭頂上則帶著象征元魔大陸最高權柄的嗜血王冠。魔王黯焱,這曾經使人聽之聞風喪膽的名字再一次出現在了戰場上,不得不令人望而生畏。
:“寞風,兩年未見,想不到如今你已膽敢挑釁我的權威。索姆之役雖敗,但當時我給你們所造成的創傷你應該依舊記憶猶新吧。”魔王黯焱語氣沉重地道,顯然寞風的突襲已然觸怒了這位君主。隻見他雙手一揮,黑石之塔下人頭攢動,如烏雲般向城堡四周散去。麵對聯盟軍的有備而來,魔族的諸多軍團顯然已是嚴陣以待。
寞風寸步不讓地與黯焱對視道:“哼,敗軍之將何以言勇?黯焱,聯軍與魔族的生死存亡將終結於你我的手下,今天將是我與你決一死戰之日,也是我親手了結你之時。為此,我將不遺餘力!”他知道與黯焱已無話可說,兩族間的仇恨已勢同水火,隻有戰爭才能抹殺一切。
:“哈!哈!”黯焱狂妄地大笑道:“信口雌黃的無知小兒,就憑你們這幫烏合之眾也想殺死我,簡直是癡人說夢。大陸的主宰豈是那樣容易被毀滅,既然如此那你們都給我去死吧,都去死吧!”未見黯焱有任何動作,一陣陰風倏地從他身後刮起,猩紅的狂風卷起無數零落的碎石向盟軍砸去,:“肆意地砍殺手中的獵物吧!我的孩子們,巴拉頓魔族永遠都不會覆滅。”
不再理會黯焱的糾纏,寞風轉過身來衝著廣漠林野中蟄伏的將士道:“凱恩,你從右翼插入敵軍的腹部,切斷敵人東西兩部的聯係。艾爾拉菲亞,你跟隨著王旗去迎擊正麵之敵。其餘人將帝都團團圍住,勿要讓任何敵人逃脫!”深吸一口氣,寞風平靜了一下內心翻湧的雄心,最後一次向身後的數萬戰士豪情萬丈地呐喊道:“奮勇殺敵吧!為了自己的家人,為了人類的生存,為了抗拒這永無止境的黑暗!長槍前刺,盾牌舉頂,讓魔族的鮮血染紅這滿目瘡痍的大地!”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落在黑石塔頂端的穹頂上,熾目的閃光照亮了黑幕下的戰場。
嗚~~嗚~~嘹亮的號角響徹戰場的每一個角落,眾人的步伐逐漸加快,由最初的緩緩挪動轉為猛烈地衝刺,彙聚成一波勢無可擋的潮水,洶湧地衝擊著魔族的防線。雙方軍團在低垂的夜幕下碰撞在一起,上演了一幕最為慘烈的廝殺。飛濺的鮮血與刀光交織,腥風血雨的戰場上喊殺聲連成一片。鋪天蓋地的羽箭射向城下攢動的人頭,許多衝在最前列的戰士倒下了就再也沒有爬起來。然而少數人的犧牲很快便被更多人的怒火掩蓋,人們踩踏著死去同伴的屍體飛撲向城頭,將充斥著無盡怨念的長劍刺入魔族的胸膛,很快黑石之城前的這片曠野便已成為名副其實的墳場,兩軍將士戰死的屍體相互枕藉,死亡與恐懼籠罩著這片曾經一度繁榮與昌盛的土地。
若幹年後,當滄海桑田,荒蕪的曠野已由一片嫋無人煙的沼澤所取代,這裏依舊被死亡所籠罩著,成為那個時代的人們所難以涉足的禁忌之地。
道道雷光映照著黯焱魔王那令人發指的森冷假麵,沒有人知曉假麵之下的那副麵孔究竟在思索著什麼。麵對著已處於絕對劣勢的魔族軍團,他卻依舊自信滿滿,似乎周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已與他無關。
三族聯軍將盤踞在城門前的魔族軍團斬殺殆盡後便著手登上城牆與城垛上負隅頑抗的守敵展開接刃戰。但殘忍嗜殺的魔族在麵對敵人時毫不留情,他們以殺人取樂,以屠宰為生,他們似乎已將恐懼拋之腦後,心中隻有那割斷敵人脖子時所帶來的一瞬間的快感。一時間他們所迸發出的戰力竟已與盟軍旗鼓相當,每當有人類順著雲梯攀上城垛時便會遭遇魔軍的迎頭痛擊。城垛上血肉橫飛,不時有被魔軍劈成兩段的人類殘肢從城頭飛墜下來砸入人群,腑髒混雜著血汙遍布城頭的每一個角落,雙方都殺紅了眼,在誓死的宿敵麵前沒有人會憐憫對方的生命,刺入心髒﹑斬斷頭顱,噴湧的鮮血讓戰場宛若地獄一般。
:“艾爾拉菲亞在做什麼?人類已開始登城,包圍網也已形成,為何正麵卻還在鏖戰不休?”寞風眉頭微皺地道,麵對著一陣狂風驟雨般攻擊而來的魔族軍團,負責攻城的人族部隊已疲憊不堪,隨時都有潰敗的危險。冷哼一聲,寞風衝身邊的一眾男女道:“雪宸,你帶著妖歌與幻月去支援一下戰場吧。看來我還是太樂觀了,戰爭如今已陷入僵持,魔族的精銳戰力果然不可小覷,僅僅是如此便已給我們造成了無窮的後患。”
一名紅袍赤發的壯碩男子沉默寡言地點了點頭,腳尖輕點,眨眼之間他便已離開山巔,化作一道鮮紅色的流星奔向激戰正酣的死亡戰場。
人類有史以來真正遇見了最為強勁的對手,在身高普遍在兩米開外的巴拉頓魔族眼中,一切有力的攻擊都隻是徒勞的。他們手中的利刃可以輕易地撕開對手的鎧甲,剖開敵人的胸膛,挖出他們的心髒,而人類手中的兵器卻連他們體表的皮膚都劃不開。然而一邊倒的局勢卻並未出現,在人類與魔族激戰的正前方,一名身披金縷聖衣的金發男子正頑強地與敵人鏖戰著,他就是人族的統帥,所有人類公認的王上,嗜血人皇——羅普特·凱多。
劍鋒過處,所向披靡。聖劍澤拉瑞爾擊斬的殘虹所至,便有數名敵人身首異處。飆射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臉頰,浸濕了他的衣襟,然而他卻絲毫不為所動。:“王上,小心!”隻見數名魔族鎧甲武士接連砍倒守護一旁的護衛,衝著凱多拚殺過來。
嗖!冷銳的刀光在月下亮起一道寒芒,那名武士縱身一躍,已然淩空高舉著雙刃劈斬而至。
劍端的寒芒折射到人皇凱多的臉上,露出了他殘忍的笑顏。隻見他雙手持劍,身體猛然彎曲折疊,如同一架風車般瘋狂旋轉起來。由於速度太快,人們隻感到一陣狂風從身邊刮過,銳利的劍氣夾雜著血霧飄濺在他們身上,然而卻沒有人知曉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待凱多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四周的戰場又重新寧靜下來,簇擁在他身邊的魔族士兵以一種怪異的姿態僵直地站立在原地,下一刻,無數道血漿如井噴般從他們的身體各處湧出,碎裂的肉塊與髒器像爛泥般剝離開來,隻剩餘一副血淋淋的骨殖。
剔骨術!凱多的殘暴一劍竟一至如斯,這令許多正圍攻他的魔族士兵望而卻步。在行伍的最前端凱多獨自一人佇劍而立,雖然滿身血汙,但其凜凜的雙目中卻透射著懾人的寒光。:“還有誰?!”人皇凱多振臂高呼,王霸的氣息四處飄散,翻滾的氣浪將他腳下的塵土吹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