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看樣子這不像本府的騎兵,是……是虎撲營!”一個山賊說著說著就嚇軟了腿,靠在了柱子旁,旁邊一兩個老道的山賊仿佛也看出來了似的,麵做難色,耷拉著肩膀,刀都點到了地上,更有顫顫抖抖欲要轉身而去的,隻是礙於二當家誇下海口,隻能提心吊膽的站著,一旦有事也要第一個做拔腿就跑的人,小命最緊要。
騎兵呼嘯而來,領頭顯而易見是一名將軍,覆著玄色鐵甲,身側配著帶鞘長劍,馬鞍上還掛著一把奇長的鐵槍,旁邊四騎也都穿著鐵甲,但身形顯然不如當頭的將軍壯實,也通通都掛著騎槍,按著佩刀。
正當山賊說話之際,帶頭的騎兵將軍一路無言,凶相畢露如同地獄來的羅刹,策馬而來直取二當家。
他拔起身側長劍,一騎之疾,一劍砍下了山賊人群中二當家的左手臂,旁邊山賊盡被戰馬嘶吼嚇退。
未待二當家哭喊叫疼,騎兵將軍已然抽回了長劍,策馬回身,一手提起二當家,當頸咬下——
這一刻猶如血災,在吳離烽眼中更猶如血洗的人間。如果不是深紅色的血液粘在自己的臉上,山賊胡拔這輩子都不會相信,這個世界真有人啃人,他哽咽的喉嚨已經發不出一絲聲音,或者說,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四匹戰馬的呼嘯而至刺穿了靜寂的場麵,四名騎兵策著馬對山賊一陣砍殺,如同切菜劈瓜一般。有見打不過逃跑的山賊,也有直接落荒而逃的,幾個騎兵依著戰馬旋繞,槍刺刀砍,不消半刻,山賊死了大半,無一敢戰,餘下能跑的恐怕此生再也不會踏足此地。
此時幾個騎兵刀上槍上都在滴血,地上十多具尚有餘溫的屍體如先前的劉屠戶一般,要麼血噴灑而出,要麼淌了一地,小小一片土地都紅了,血液既紅卻又讓人覺得一絲蒼白。
看得呆了的村老趕忙領著一幫村民跪下叩謝:“將軍大恩大德,小劉村永世難忘啊!永世難忘啊!”一幫村民也是跟著喊。當然,地上也少不了見著血早已昏倒了的村民。
“劉老兒,且看看我是誰?”騎馬大將抹著嘴,卻是一股帶有江南小生的戲謔聲說道,雖然這是來自一個久經沙場的大將的口中。
村老抬起頭一看,眼前這個將軍高九尺餘,臉上白淨,脖頸處卻有一道斜長的燒疤,讓人看著猙獰,村老不疑更驚訝說道:“張將軍?您這是,是又要到塞外踏青去了?”
話了,數十丈外傳來更多沉悶的馬蹄聲,仿佛晨曦漲潮,一陣一陣未斷絕又連綿而來。吳離烽此時感覺心上緊梗,一群戰馬奔騰的壓迫很是沉重,然而旁近經曆過數次的村民也僅是略顯緊張,再一看旁邊的老爹,卻已經掩麵低頭了……如此丟人難怪愣子根生都要喊他一句傻烽,這恐怕是遺傳!但,傻真的能遺傳嗎……
一騎騎撲騰而來,戰馬打著響鼻的聲音讓村裏又一次雞飛狗跳。村老所說的張將軍也沒有多做停留,喊了一聲“張爺這趟來做大買賣咯”,便策馬到了前方,帶著騎陣越走越遠。
“爹,那是誰啊?”吳離烽使勁搖著老爹的頭問道。
“傻烽,那可是從南邊來的張將軍”,對門家根生得意說著,“也難怪你不知道,畢竟是個失了幾年智的傻子,哈哈哈哈。”
“張將軍殺人不眨眼大家都知道”,吳叔跟著說,“隻是沒想到已經到了吃人的地步了,唉,可喜可歎又讓人感到恐怖。”
吳離烽再次疑惑問道:“什麼這張將軍從南邊來的?不是本府的將軍嗎?”
“嘁!別說咱們太平府了,臨近的幾府都沒有這等能殺能打、凶神惡煞的將軍。不過倒是真少見他,每幾個月才路過咱們這兒去塞外打秋風……”根生又滔滔不絕說了起來,眼中對於張將軍的崇拜猶如烈火燃燒,誰也攔不住。
“根生,恐怕這個節骨眼不是打秋風了。張將軍不是說了嘛,大買賣。張將軍雖然凶狠殘暴,但心腸還是有的,這話恐怕是提醒咱們,要出大事了!”根生的爹這時候插了一嘴。
不多時,張將軍側近的騎兵又策馬回來了,胯在馬上給村老丟了一袋子碎銀,撒了一句“張將軍善行給這場喪葬買個功德”便又鞭馬而走了。村老來不及說聲謝,又把銀子給了屠戶哭的半死不活的老婆,她看著銀子止住了哭聲。這十幾粒雪白花花的碎銀子恐怕也不止是喪葬銀銷,如若繼續像這樣穩定太平的日子裏,都可跟兒子過上數年的好日子,讓劉寡婦思忖了半天。
夜裏,該少年郎又沉默無語地登上了西樓。
離上十五尚需幾日,而天上月卻鉤如彎刀,一刻也不像該要圓滿的樣子。
西樓是村子最接近天穹的地方,而天上之月是眼中月,腦中卻還想著那根幽綠笛子,吳離烽腦弧輝映到了那一夜狐狸所說:“……這笛子呢,你在陷入生死關頭之際,隻需拿起吹一吹……”
“吹一吹……吹一……我會吹笛子嘛?”
少年陷入了沉默,感覺自己不止是被狐狸耍了,簡直是被笛子也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