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
道未名。
上玄宮內一道人剛敲了鍾,整座天帝山哐當當的響起來之後,他便拿著一把蘆花大帚去到上玄宮前廣場上掃起落葉來。
上玄宮,位於天帝山一十三座峰中最高峰靈虛峰最高處——高處不勝寒。
大風刮起,春之落葉隨風而起,夾著那些露珠在高空中自行飄舞,那簡衣道人身上袍子也隨風而起,袖口大開,能收天地。
道人提帚而起,隨著輕風而來去,一帚劃地而過,百十丈外空響聲起,而周遭落葉已合歸一處。
“喲,師弟,怎麼偷起懶來了?”此時一肥胖身影帶著寬大道袍從石階走上來,正是慶豐真人。
慶豐真人陳秋仁說道:“師弟,咱們師兄弟七十五年了,我掃這廣場也足足掃了七十六年,哪次不是滿頭大汗的,你倒好,這次被我撞著偷懶了吧,哈哈……”
雖然在笑,但慶豐真人是皮笑肉不笑,他並非真的想笑,但這時候他也隻能這樣笑笑。
從另一邊石階上又走來三位道人,兩男一女,一人配鐵劍,一人配木劍,女道人的道袍上盡是塗鴉似的符文。
天帝山五大宗,劍宗、靈宗、符宗、丹宗與法宗,以劍宗宗主泉上真人張豐為掌教,常年一把鐵劍不離身,但也從未有人見過他耍過一招半式。
其餘靈宗宗主為吉安真人符式育,常年也掛著一把木劍,但也是常年不用,宗內弟子最少,不過一旦聽說他有弟子出師,便會有達官貴人前來招其入府,而且是絕對的大富大貴之人前來爭搶,實在是靈宗的弟子珍貴些,但吉安真人年紀卻不大,是五人之中最小的一個。
丹宗宗主慶豐真人,整個天帝山最胖的道士,常年背著雙手到處走,幾乎沒見過煉丹的樣子,尋常時候都是啃著一根玉米棒子或者一塊地瓜,邊吃邊教訓宗內弟子,該如何煉丹,但從未提及過如何為道,如何修道。
符宗宗主麟鳳真人張雅青,是五個宗主中唯一一個女真人,除去吉安真人,便是最小的一個。
法宗宗主召司真人,掌管整個天帝山內法規秩序,常年便是提著棍子提打慶豐真人,隻因他屢次犯戒貪吃。
張豐、張雅青與符式育從一邊石階上走來,與陳秋仁正好相反,而掃地的,則是張書瑞。
這上玄宮外大廣場,別人掃不得,隻有天帝山五位真人掃得,不為別的,隻因這五位真人才能在日落之後、日出之前將這廣場掃完,換做任何其他人,都做不出來,無人成功過,成功的便是真人。
張書瑞左右看著幾位真人,對陳秋仁快意說道:“沒幾天了,也讓師弟我,偷偷懶嘛。”
“好嘛,”換做陳秋仁沒好氣了,他說道,“平日裏本尊吃點玉米棒子都要被你提著根法棍打半天,讓徒子徒孫們笑話,今天你倒好,自己偷起懶來了!”便從腳下抽出鞋子往張書瑞身上丟去。
張書瑞輕鬆一躲,更是調皮說道:“嘿,打不著,打不著。”
任憑天帝山內上千弟子都不知道的是,這兩個胡子一大把的家夥竟然就這樣在上玄宮前打鬧起來,成何體統?
待張豐走到他們麵前,兩人才執手對他說道:“見過掌教。”
這回輪到張豐驚訝了,這兩個師弟,七老八十了,十幾年未曾這麼講道理過,今天怎麼還正正經經打招呼起來了。
“昨兒睡的香嗎?二師弟。”張豐張口就直接問陳秋仁。
陳秋仁愣了一下,說道:“可香,可香了,多費師兄勞心了,師弟我呀,睡的可香了。”
“哦?你可是離著那殿下最近的人了,昨兒那麼大動靜,你這頭肥豬,睡的倒是挺香的呢?”張書瑞難得有一次機會能夠嘲諷他,便急忙擠出兩句話來擠兌他。
陳秋仁盯了他一下,沒說話,掌教張豐卻說道:“二師弟,你說說看,昨兒,算是怎麼回事?”
以五位真人的修為,昨天夜裏的事都能非常清晰的察覺到,陳秋仁卻是離得最近的一個,特別是他,當時那道貫徹整座天帝山的氣息橫掃而來的時候,他嚇了一跳,正在偷吃後廚的他還以為是三師弟大半夜過來找茬來了。
但一察覺是從自己住的那房間傳出來,便立刻要趕過去,隻是細微之中卻發現這股氣息是在一直攀升,並不像是殺氣襲擊的樣子,陳秋仁知道,尋常的殺手根本上不得天帝山來,天帝山雖高雖寬廣,但一十三座峰之內的氣息都集中在上玄宮的太陰鏡內,值守的真人必然能夠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