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山,一如既往的平靜。
本來山就大,天帝山的道士們還少,天帝山的曆史與蜀門的曆史可算並肩,總有武林俠客要比較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有的說天帝山成就於三界天門大開之時,那可就是五百年前了,而也有人說是蜀門創造了三界天門大開的奇跡,那可不就比天帝山更早了?但天帝山與蜀門之人卻從來不議論這些。
早在慶豐真人年輕的時候,那些年頭天下還沒大亂,睿皇帝還活的好好的,天下也很太平,他聽聞對麵山頭不周山的蜀門號稱十萬門眾,便自個兒挨個去各個宗門數人頭,最終算出來天帝山也僅有堪堪接近兩千人的大小青老道士,年輕時候愛爭強好勝的慶豐真人轉眼間就不服了,憑什麼你蜀門就能有十萬門眾,我天帝山偌大的道門沒有?
師父說道:“蜀門最多也就三千多人。”慶豐真人才鬆了口氣,想著蜀門也是靠著騙人的把戲才說的十萬門眾,心裏便舒服多了。
等到老了一點之後,才發現師父悟性不是自己能比的,也覺得自己年輕可笑。
慶豐真人行走在山中,身後跟著兩隻雞……
咕咕——咕——
兩隻都是黑雞,但在慶豐真人看來是有區別的,一隻叫小紅,一隻叫小黑。不是慶豐真人所養,是這山下的村民所養的,有一次慶豐真人下山,名為驅魔實為買肉,驅魔的過程中發現竟然是兩隻修煉了二百年的妖,本性卻是善良無比,便隻好收了靈智將兩隻小妖托付於小雞身上,結果這兩隻雞卻一路跟著他上山來了。
“再過來,把你們兩個都給燉了吃了!”慶豐在前頭小聲嘀咕,不一會兒,便聽不到咕咕叫的聲音了,兩隻雞已經跑的不見影子了。
“哎呀,吃了俺二十多顆聚靈丹了,也算是神人了,不愧是歐陽歇的兒子。”慶豐真人連連感歎,不過也心中暗喜,這三十兩金子,可到山下城裏換個三百二三十兩銀子平白多賺了幾百兩,自然是開心的,雖然這銀子是入了丹宗的銀庫裏,但這並不妨礙他去取一點出來做“善事”——比如接濟接濟山下賣肉的屠戶。
走沒多久,他已經到了今天要來的地方——天師穀穀口。
天師穀是百鬼聚集之地,但凡有天帝山道士驅魔捉鬼,便將其帶到天帝山上來,然後放置入這天師穀中來,有曆代祖師爺的殘魂在此,沒有任何妖魔鬼怪能夠從穀底逃出生天。
陳秋仁今天來此,是為了打掃天師穀的。尋常弟子隻是從穀頂將妖魔鬼怪擲下便走,極少有人下來過,而這天師穀穀頂也布有層層禁製,不允許普通弟子闖入,不然便會有生命危險。
天師穀底久無人來,陳秋仁剛從穀口走進來,也算平靜,這穀底一條狹長通道,看似平常,其實穀壁兩側包括入口處都刻滿了符宗的上古符印,最是正氣無雙,碰著的莫說是妖魔鬼怪了,就是內功心法詭異的人,進來了也要頭痛欲裂。
陳秋仁隨手擺好一個倒地的花盆,收拾收拾供桌上的雜物,身邊陣陣的幽冥聲響便四處晃蕩了起來。
“道長,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啊?都二十年了,二十年了!陽間犯法都不至於流放這麼久啊。”
“真人,放我出去玩玩兒唄?我保證再也不隨便殺人了。”
“大天師放我出去!我要去殺了那個可惡的人!”
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也越來越多的殘魂孤影顯現在陳秋仁周圍,一層十,十層百,百層千,整個天師穀內頓時擺滿了重重疊疊的魂魄,有說有笑的,離得陳秋仁最近的便是最膽大的,也幾乎與世隔絕了更久的時間,接得最近的人便是陳秋仁了,隻是他們還沒膽子大到去吸陳秋仁身上的陽氣,隻是湊近套近乎,希望陳秋仁吱個聲,帶他們出去。
天師穀如同一個妖魔鬼怪的監獄,在這監獄之中有各種形形色色的妖與鬼,穀壁與穀口的符文就像是獄卒,而陳秋仁便是這典獄長。
興許是鬼怪們幾年沒看過陳秋仁了,特別想念,紛紛都顯現了出來,但即使如此,還是不敢太靠近這個真人,生怕一個不小心,灰飛煙滅了,這些鬼怪可都知道並且期待著能夠前往冥界,被押入天師穀來並不意味著永無超生之日,相反,天帝山的道士向來善待鬼類,抓來天師穀內隻是為了感化他們,在成千上萬條符印的作用之下使他們慢慢變得溫和起來,減少掉靈魂中的怨恨,最幹淨的靈魂便會被幾年來一次的陳秋仁帶走,超度到冥界去重新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