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清晨,吳鈺庭親自上山來,接兒子回家。
受了天帝山召司真人五成山鬼謠的吳離烽,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的江湖,即使是北蠻王朝,自稱正統的犀雀王朝也聽聞了這件事,看似小事,實則影響深遠。
吳鈺庭身著常服花裳,身邊仍舊跟著十幾名鐵甲蓑笠翁,而那名穿著蓑草製成的蓑笠翁卻依然不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雖然吳鈺庭常年覺得跟著這麼十幾個蓑笠翁太尷尬了,但為了自身的安全,還是不得不讓他們跟在身旁,蜀中道藩司這一身份太大了,想取她性命的人可謂不在少數。
身著天師道袍的徐雄清,此刻已經恢複了平靜,靜靜的站在吳離烽房前,等待他更衣出門,今天是吳離烽將要離開天帝山的日子,而作為他最好的……天帝山小夥伴,自然是親自來接送他了。
其餘的四名天帝山真人已經迎到了真雲觀前,十幾名隨著吳鈺庭而來的蓑笠翁則是守在四處不同的暗林之中,一動不動。
吳離烽出了房門,也知道今天是下山的日子,母親吳鈺庭早已在幾天前就派人傳信來了,自從那一天之後,吳離烽昏沉沉的睡了好幾天才醒過來。
既然逝者已逝,那麼無需再傷感,特別是真人隻是飛升罷了,掌教說的真人的飛升乃是一件大圓滿的功德,不必為此傷懷,而慶豐真人顯然是笑得最開心的一個人,活脫脫像個沒心沒肺的紅塵中人一樣。
但隻有徐雄清知道,這位笑得最沒心沒肺的慶豐真人,曾經當著他的麵哭了,這位德高望重的胖天師,法力高強但也是肉體凡胎,誦讀了再多的經書,通曉了再多的道理,也是有著一肚子的感情。
一路上,吳離烽與徐雄清沉默不語,像兩個已經相識了很久的知己,即將分開,似乎不舍但又急於結束,徐雄清明白,吳離烽畢竟是靖南王的兒子,遲早都要下山,遲早都要去荊州道上,而自己接了法宗的衣缽道袍,兩人始終要分道揚鑣的。
但說到底,好像吳離烽與他並沒有什麼交情吧?
這兩個多月以來,除了打打打,好像就是打打打的交情了,徐雄清想了想,看了看天上,便依然沉默了。
吳離烽倒是通透了許多,問道:“小道士你不去山下轉轉?”
“山下的空氣,許不定沒山上的好呢。”
吳離烽聽了笑道:“嗬嗬嗬,就你天帝山上的空氣金貴點?”
徐雄清撓撓頭,說道:“倒不是如此說法,隻是吧……”
“行了行了,別說了,日後你來我家,藩司府,我一定給你置辦一桌子好酒好肉,如何?”
未等徐雄清說話,他又邪魅一笑:“本殿下當然知道你喜歡吃肉了,要不然,再給你派發兩個小娘子,如何?哈哈哈哈。”
徐雄清漲紅了臉看著他,不知道是欣喜透了還是羞澀極了。
到了真雲觀前,吳鈺庭早就迎了上來,親切問道:“烽兒,這群牛鼻子老道士,教了你什麼功夫,耍來讓娘看看。”
一眾當麵的天師真人們都黑了臉,人還在這兒呢,就當著別人的麵喊別人牛鼻子老道士,怪不得要有人背後偷偷說她彪悍。
吳離烽稍微小覷了眼前幾名道人,尷尬對吳鈺庭說道:“娘,天師們待我極好,還教了我上乘的武功。”
此時不幸福,何時幸福?
吳離烽早就幻想過有一個親娘是如何的幸福,之前便已見過普通人家,母愛無疆,而自己還在四處尋娘,如今倒是真有了娘,都不敢流眼淚了,都往肚子裏吞了去。
吳鈺庭上前攬住吳離烽,出身蜀中道的吳鈺庭不比一般秀麗閨女差,身高也達到了七尺四寸,勉強攬住吳離烽的脖子,而吳離烽也心甘情願屈腿照顧娘的身高。
吳鈺庭開懷大笑,兒子學武有成,就像中了武狀元一樣令她開心,這就夠了,她不求兒子如何如何耀武揚威,如何如何能文能武,但求她平安快樂,足矣。
十幾年來的蜀中道政務、軍務、防務都堆積她一人身上,尋著了親兒子,才讓她像喘了一口氣似的。
“老道們勤勉有為,免了你們天帝山十年的稅啦!”是的,天帝山也要上稅,這是大夏律令規定的,雖說蜀中道的稅向來隻有十分之一會上交給朝廷,但這已經足夠。
掌教真人張豐上前說道:“貧道代天帝山謝過藩司。”吳鈺庭隻看了一眼她,便揮揮手,說道:“行了行了,牛鼻子你還跟我客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