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睡得並不好,倒不是說做了什麼噩夢,隻是一直處於淺睡眠狀態,車窗外的汽車、搬家的鞭炮、酒鬼的幾聲吆喝……都能讓我從睡夢中醒過來,然後又得花上好一會兒才能睡著。我感覺自己處於一個極端糾結的狀態下,我想要知道修改我命格的幕後黑手是誰,但我害怕使用紫竹針的時候葉柯的父親會起屍;我想要知道白仲卿真正的目的,但我害怕再和他接觸又被他下什麼陰損的招套住;我想知道葉柯父親死亡的真相,但我害怕自己如果真的參與進這件事裏,最後又會捅出什麼大麻煩。
我想要做的事,和害怕去做的事完完全全地重疊在一起,而且還是多層疊加,這讓我實在沒辦法安下心來入睡。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我才在極端的疲憊下進了夢鄉,夢裏我在一個一片黑暗的環境裏走著,我知道這不是活人墓,因為活人墓已經毀了,但我不知道這兒是哪兒,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到哪兒,隻是一個勁地往前走。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行走已經成了一種習慣,而我仿佛忘記了“走動”這件事,隻是不停地向著遠方移動著。
突然,前往出現了一個黃豆大小的光斑,我的心裏沒有任何想法,仍然保持著勻速向那個方向走去。光斑開始越來越大,很快就形成了一個鬥大的光球,但光芒卻不會散射出來,我的四周仍然是一片黑暗。我開始覺得抗拒,不想繼續向那個光球走近,但耳邊好像有誰一直在跟我說:“走過去,走過去……你會看到你想要知道的東西”。
我沒辦法拒絕,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情緒的波動,直到那個光球越來越大,大到終於充斥了我眼前的整個世界,我終於走到了“光”裏。然而,一望無際的白,和一望無際的黑一樣,都讓人趕到不寒而栗。我停下腳步,在純白的世界裏靜靜地站著,突然,有人從後拍了一下我的肩。我立刻回頭,身後竟然站著李小墨,李小墨歪著腦袋看我,問我在幹什麼。
我說我不知道,我一直走就走到這兒來了。我問李小墨怎麼離開這裏,李小墨說她也不知道,但讓我跟著她走。我跟著李小墨繼續跋涉,我問她我們要去哪兒,李小墨說別問,到了就知道了。可我們走了很久,四周還是白茫茫的一片,我跟李小墨說我不走了,李小墨轉過頭來,臉竟然變成了我的父親!
父親蒼老的臉上帶著對我的失望,他問:“小晨,我給你的東西呢?”
我伸手進口袋裏摸紫竹針,卻掏了個空,父親深深地歎了口氣,搖著頭道:“我不該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不配擁有它。”
我不明白父親的意思,正要問他,父親卻突然消失了,四周眨眼又變成了茫茫的黑暗。我大喊父親,也喊李小墨,沒有人理我,我在黑暗裏仿佛無頭蒼蠅一樣瘋跑著,直到撞上了一個人,那人背對著我,問我在找什麼。我說我在找我的父親和我的朋友,那人提起一顆圓溜溜的頭顱,問我是這個嗎。
我一看,竟然是父親的頭!我大驚失色,撲上去就要搶,那人轉過身來,卻是白仲卿,他將父親的頭拋進我懷裏,笑著跟我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要發掘出你真正的實力,他們都沒看出來你的潛力有多大,就沒必要活著了。”
我瘋了一樣撲向白仲卿,他卻突然消失了,父親的頭從我懷裏滾出去,又變成李小墨的模樣。她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我,嘴裏卻道:“蕭晨,你這個廢物,你什麼都做不好,還害我大傷元氣,你真是個一無是處的蠢貨。”
我驚愕地後退,轉頭就跑。身後傳來李小墨的咒罵、父親的歎息和白仲卿的大笑,我一腳踩空,嚇得急忙睜眼,才意識到自己從床上滾了下來,跟著就臉朝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此時,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我捂著鈍痛的鼻梁爬起身,摸到手機也沒看來電顯示,直接就接通了。
“喂……哪位?”
“是我。”電話裏傳來一個慵懶的女聲,除了水無煙還能有誰。
我揉著鼻梁重新躺回床上,調整了下心情道:“無煙?怎麼了嗎?”
“作為東道主,你就不帶我到市裏轉轉麼?”
我這才想起昨天去刑警大隊驗屍,不僅屏蔽了陳定的電話,還完全忘了水無煙的事。不過本來我也琢磨著等郭大順回來,讓郭大順帶她逛,所以也的確不太在意這件事。
“真對不起,我這兩天有點事要處理,你看……要不等郭大師辦完事回來,讓他帶你到處走走?你們是朋友,怎麼都要方便些。”
水無煙咯咯地笑了:“不想帶我出去,還非得拉上小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