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站起來之後,我用帆布將他裹了起來,罩住屍體腐爛的麵孔和身體,然後領著它走到大路上,招了一輛出租車。上車的時候,我特意坐前排,才能讓屍體用跟我相同的動作上車,同時我在上車時立刻就將車床打開,盡量驅散屍體身上的惡臭。
司機估計也聞到了臭味,滿臉困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問我這什麼味道。我隻好打哈哈,說這哥們兒剛從老家來城裏,帶了點家鄉的臭豆腐什麼的,味兒是特別重,不過都是吃的。
好在這司機不是個刨根究底的人,應了一聲也就沒說什麼,隻是把窗戶全部打開,跟我說了聲:“不好意思啊,你這味道的確太衝,我下一單還得拉客人,吹吹吧。”
“吹吹,吹吹。”
我忙不迭點頭,就怕司機一個刹車,讓我和那屍體滾下去。到了目的地,我多給司機加了五十塊錢,讓他多敞敞風、散散味。司機雖然對車上這股惡臭久久散不去挺不高興,但畢竟多了五十塊錢,也就多了一趟跑車的費用,他就沒多抱怨什麼,點點頭開走了。
我鬆了口氣,屍體竟然也鬆了口氣,我轉頭看著身邊這個裹著黑色帆布的男屍,忽然有些想笑。怎麼鬧到最後,我竟然要和一具屍體曆經生死、降妖伏魔?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我領著屍體向水無煙算出的地方走過去,很快就找到了那棟隱藏在老城小巷裏的宅子,宅子外圍的土牆上掛滿了爬山虎,綠油油的一片,在昏黃的路燈下竟然還有點好看。但我明白,越看似平靜的地方,內裏的凶險就越多。
這棟老宅的門牌上寫著一串漢字:涇陽路48號,劉氏。
水無煙算出卦象之後,我抽空曾經上網查過這個地方,據說是民國時期的遺留建築,已經有好多年的曆史了,是當時本地一個大戶人家的宅子,後來還被省裏評為什麼文化遺產重點保護對象什麼的。
一提到民國,我就想起唐先生唐太太,但他們並不是本地人,否則我也不可能在本地報刊資料上完全找不到他們的消息,而且三年前紅衣女鬼曾在別的市裏現過身,所以恐怕這女鬼和飛僵一樣,都是舉家搬遷了到這兒來的。
不過雖然不是本地人,但我想以唐太太那種女強人的個性,對住所恐怕很在意,所以她選擇一棟民國遺留的老宅作為老巢,也並不奇怪。而且這樣的宅邸更能讓她回想起和唐先生在一起的時光,是個不錯的選擇。
所以在查出老宅的曆史後,我越發堅信水無煙的卦象沒錯。就在我準備找東西撬開大門鐵鎖的時候,不遠處路燈下驀地閃過了一道黑影,我手指一抖,急忙轉頭去看,卻看見唐先生的鬼魂瑟縮在路燈後的陰影裏,滿臉血淚地看著我。
我鬆了口氣,看著唐先生道:“你早就知道那女鬼藏在這兒,對吧,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你要殺了她嗎?”
“你說呢。”
唐先生頓時麵色悲戚:“她是個好女人……隻是……誤入了歧途,你不要傷害她。”
“我不傷害她,她就會傷害我,這點你還不明白?”
“她隻是一時走錯了路……”
我歎出口氣,皺起眉頭厲聲道:“她不是誤入歧途,你何必還要自欺欺人,你知道的,她根本就是精神出了問題,活著的時候你沒上心,帶她去治療,現在她化成了厲鬼,我自認沒那個本事解決她的心病,除了殺了她。別無他法。”
唐先生深深地垂下頭,好一會兒沒有做聲。我也不想理他,找了根鐵絲,學著鍾文臣的手法去捅那鐵鎖。運氣不錯,沒多久還真讓我給捅開了,我拆下掛在門上的鐵鏈,轉頭看了眼路燈地下,唐先生的鬼魂已經消失了。
我搖搖頭,歎唐先生癡情,也歎他愚蠢。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棟黑沉沉的宅邸,我反手關上門,扯下裹在屍體身上的帆布,忍著惡心給自己裹上,然後抽出一張和屍體腦門上貼的黃符符文正好相反的符咒,沾了點口水貼在自己腦門上,這樣一來,我和那具散發著惡臭的屍體就完全調換了身份,紅衣女鬼將會把屍體認作是我。
我和屍體一同踏進大宅,宅子大部分房間都上了鎖,能供給市民參觀的部分非常少,而且裏麵的家具也都是贗品,不是當時留下來的古董。我也沒心思看這些東西,站在黑魆魆的民國歐式樓房裏,警惕著四周的一切動靜,心髒跳地“噗通、噗通”亂響。
那時候大宅的一樓就是會客大廳,基本沒什麼東西,我想那女鬼應該也不會住在一樓,索性沿著一旁的水泥樓梯向二樓走去。雖然我已經將腳步放輕,但整個宅院死一般的寂靜,所以我仍然能聽見自己謹慎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房裏一陣陣回想,仿佛貓爪一樣,在心髒上撓出止不住的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