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誰跟著撤離麗人居的人馬緩緩的走著,唐儷辭自從看她一眼之後,未曾和她說過半句話。鳳鳳對著唐儷辭的背影揮著手臂,不住的叫“妞妞”,阿誰將他摟在懷裏,不讓他去看唐儷辭。玉團兒聽阿誰說這位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唐公子,對著唐儷辭的背影看了幾眼,卻道,“他剛才來過了,是不是這個唐公子來了就把他嚇跑了?”她所指的“他”當然是柳眼。
“不是。”阿誰道,“方公子和我們約了在麗人居見麵,卻也沒來,我想他不是遇上了變故就是帶走了柳眼。否則以他殘廢之身,如何能自千軍萬馬中脫逃?所以別擔心,不怕的。”玉團兒悄聲說,“那我們就不要跟著唐公子走了,我們去找方平齋。”阿誰點了點頭,“等天一亮,我們將林公子送上官道,然後就去找方平齋。”玉團兒哎呀一聲,“我把林逋給忘了。”阿誰微微一笑,抬手掠住微飄的亂發,“林公子是個好人。”
林逋原本被人如護小雞一般簇擁在人群之中,現在敵人已去,又沒人知道他是誰,漸漸的中原劍會的劍手也不再看著他,慢慢就落在後頭。這書生遭遇一場大難,也不驚懼,深夜走在荒山野嶺的小道上,神態坦然,目光顧盼之間一如覽閱林間景致。玉團兒瞧了他幾眼,招手叫道,“林逋。”
林逋走了過來,玉團兒對著他笑,“你被誰抓了?怎麼會被吊在上麵?”林逋對她行了一禮,“自從你們離開之後,我也離開書眉居往西北而行,半路上被一個衣著古怪的黑衣人所擒,一路關在馬車的鐵牢之中,運到此處。”玉團兒看著他手腕上繩索的勒痕,“你一定難受死了,天亮就快回去吧,如果前麵那群人不理你,阿誰姐姐和我帶你去找路。”林逋啞然失笑,“怎好讓二位姑娘為我操心?林逋不才,雖然落魄,卻尚能自理。”他往西北而去本就為了遊覽山水,突然被擒到南方,卻也能欣賞不一樣的冬季景色。阿誰也對他行了一禮,“先生豁達,不同尋常。”林逋搖頭,“林逋不過輕狂書生,姑娘謬讚了。”微微一頓,他緩緩的道,“和我一同被關在鐵牢裏的,還有另外一個男子,我不過被囚,他卻是遍體鱗傷。二位姑娘如果練有異術,不知能否前去救援?”玉團兒奇道,“什麼男子?”
“一個……”林逋臉色略有尷尬,“不穿衣服的男子,渾身布滿傷痕,臉上刺有一個形如紅蛇的印記。”玉團兒睜大眼睛,“是一個圈的紅蛇嗎?就像這樣的……”她伸指在空中劃了個圈,林逋點頭,“正是。”玉團兒哎呀一聲,“是沈大哥,是沈大哥啊!”阿誰奇道,“沈大哥是誰?”玉團兒便把在林中遇到沈朗魂和柳眼之事說了一遍,阿誰跺了跺腳,“這事必須馬上告訴唐公子,沈郎魂現在隻怕和雪線子前輩一起,被風流店的人帶走了。”她本想天亮就走,也無意向唐儷辭辭行,現在卻是把鳳鳳遞給玉團兒,快步趕上,匆匆追向走在前頭的唐儷辭。
唐儷辭的腳步停下,她尚未走到他身後,他已回過身來。成縕袍跟著回頭,眼見阿誰匆匆趕來,“唐……唐公子!”唐儷辭唇角微勾,自他說出那句“高雅的嫖娼”之後,他們幾乎沒再說過任何話,見她急急向自己奔來,他便對她笑了一笑。
她要說的那句話頓住了,唐儷辭這一笑的意味……是在笑她那微薄的幾乎所剩無幾的骨氣,在笑她那些毫無根基的尊嚴,無論是為了什麼——她現在會、將來也會不斷的向他求助、求救、求援……而他將以神的姿態,滿足她所有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