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3)

像是在黑暗裏一個人前行了很久,孤單無依的感覺揮之不去。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裏去,又能走到哪裏去。沒有任何方向感,無助感卻是那樣清晰。

我仿佛再次聽到了小時候曾經唱過的歌謠,看到那一張張曾經熟悉至極的臉龐,往事像是過電影一般回放。

我想起了那麼多的事,那些深深封存在記憶裏的事。像是豁然開朗,終於從蛛絲馬跡中尋到了端倪,而後光亮照射進來,陰霾散去,記憶才漸漸地被喚醒……

我不知道這個冗長的夢自己到底做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隻是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又看到周圍熟悉的雪白牆壁。

大睜開雙眼,我就聽見身邊驚喜的聲音響起來,“林默橙,你終於醒了!”

頭好暈,視線也跟著變得模糊,我使勁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站著的人。

是哥哥。

我心裏一暖,剛剛昏迷前經曆的種種情景又在腦海中漸漸清晰。我再閉上眼睛的時候,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林默橙,你別哭別哭啊,我一直都在這兒。”

我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他顯得有些束手無策,他說:“林默橙,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再也不會分開。

這句話當真美好極了。可是卻依舊止息不住我此時心裏的悲涼。

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我這麼傷心的原因究竟是什麼,而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和他講。

他就這樣一直握著我的手,掌心溫熱。我們都不說話,隻是靜默。

沉默了好久,我睜開眼睛,我說:“他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他死了!”

我的情緒還是抑製不住地激動起來,因為太激動,我的身體都在輕微地顫抖。

我能感覺到他握著我的手有些輕輕地顫抖,他皺起了眉頭,“他是誰?”

我盯著他看,不說話,隻是流淚,我應該怎麼和他說呢?我要告訴他,其實我是個病孩子,這幾年來我所篤定認定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杜撰出來的獨角戲?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緊緊閉上眼睛不說話。

我知道他心中是有著詫異的,隻是他什麼都沒有再問。

時間沉下去,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

顧曉司是第二天下午的時候來看我的。

他在病房裏陪我說話,媽媽便正好可以去商場買些在醫院需要的日用品。

我躺在病床上發愣,他就坐在我的病床旁邊,體貼地幫我削平果。

我不說話,他就講學校的最近發生的趣事給我聽,可是我卻依舊什麼都聽不進去,快被心裏的一個念頭折磨得發狂。

他仔細地觀察我的表情,想是以為我還無法擺脫那天那件事的陰影,就輕輕安慰我說:“林默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幸運的是,我們都在。”

我偏過頭,看著他好看的眼睛,溫暖的笑容,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然後我對他說:“顧曉司,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好嗎?”

他大概是被我鄭重的模樣嚇到了,愣了有那麼一小會兒,過了幾秒鍾,卻還是點了點頭。“好。”他說。

頓了頓,我再次開口。“我一直忘記了很多事,就比如五年前的是……五年前的時候我隻有十歲,曾經被人販子拐賣過,那時候和我一起被拐賣的還有好幾個小孩,每天,那個長得很凶的大叔都會強迫我們出去向人要錢,要不到指定的任務數量,晚上回來就免不了一頓毒打,餓肚子簡直是家常便飯的事。”

巨大的訝異在他細長的眼睛裏擴散開來,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卻什麼都沒有說,沉默地聽著我繼續講下去。

“那時候的我膽小而少言,總是完不成任務每天挨餓的那一個,也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一個溫柔的小哥哥,他讓我叫他紀宇哥哥。他每天都會很照顧我,他長得乖巧可愛,特別討人喜歡,因此每天要到的錢總會多一些,為了不讓我繼續挨打,他總會偷偷地把他要到的錢分一部分給我。可是沒想到,最後都是我害了他,我連累了他……”我的聲音哽咽,一顆心仿佛被回憶緊緊牽扯,難以自拔。

稍微平複了一會兒心情,我才繼續說下去,“有一次,他為了給餓肚子的我買一個包子,偷偷藏起了五角錢,但卻還是被發現了,那個凶狠的大叔狠狠揍了他一頓,那時候是冬天裏最寒冷的時候,他們為了以儆效尤,就讓紀宇哥哥去雪地裏跪了一夜,他本來就被狠狠毒打了一頓,又在外麵天寒地凍的跪了一夜。第二天我們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冷得暈死了過去,後來……後來他就再也沒醒過來。”

像是在回憶中步履蹣跚地艱難前行,我終於將這個故事哽咽著說完整了,我的心好痛,那些不願意麵對,刻意去回避的過往,此時全都攤開在眼前,有種鮮血淋漓的姿態。

我低著頭不看顧曉司的臉,隻是大顆大顆地流著眼淚,世界全都模糊不清,可是回憶卻依舊堅不可摧。

“也是那天,我看到他的樣子,當時就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了醫院裏,原來就在那天下午,我們竟然獲救了。可是我醒來的時候,就再也記不得這段往事。因為受了很深的刺激,後來我們就搬了家。”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手,緊緊地抓著。

我抬起頭,看定他的眸子,我說:“你知道嗎,紀宇哥哥和你長著一模一樣的臉,我想,你們是有關係的對不對?”

他隻是看著我,沒回答,也沒有再說話。

我說:“請你回答我,好嗎?”

過了好半天,他終於開了口,卻是說:“林默橙,你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為什麼要對你的那條項鏈那麼感興趣嗎?”

我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及這件事,隻好疑惑地搖頭。

他輕輕地笑了,他說:“因為那條項鏈是我媽媽送給我弟弟的,我的雙胞胎弟弟顧紀宇。他就是你的紀宇哥哥,林默橙。”

我瞪大著眼睛看著他,一時間卻有些失語。

他的笑容又深了些,不知道為什麼,卻看上去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他說:“那你知道紀宇為什麼會被人販子拐賣嗎?”

我木然地搖頭。

他還是笑,眼神卻透露出慘烈的味道,他說:“是源於另一個孩子對他的嫉妒,他真可憐,有一個喪心病狂嫉妒媽媽對弟弟更加好的哥哥,就叫做顧曉司。”

我的頭嗡地一聲,像是不認識似的看著他。

他還是笑著的,卻笑得越來越苦,他突然站起身來,他說:“林默橙,你是不是完全沒有想到,原來你認識的顧曉司,其實一點都不美好,非但不美好,還曾經是個內心陰暗無比的家夥。”

他說完,便決絕地轉身而去,我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那個背影落在我眼裏,是那麼的寂寞而又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