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雨過天晴(1 / 2)

在海上漂流的第四天,那些食品箱裏的食品被吃完了,淡水被飲光了,眾人眼看就要陷入饑渴狀態中。

太陽早在第三天就驅逐了暴風雨。

藍天高遠,萬裏無雲,晴天不響霹靂,海鷗在海上飛舞,同時散發著吉祥與不吉祥的消息,吉祥的是雨過天晴,不吉祥的是饑渴的陰影籠罩了海上的漂泊者。

正當絕望之際,一行數人看見了一條大船,這條大船比當初野澤太郞的船小,但比野澤太郞的船豪華,分上下兩層,船艙皆是殿閣,金頂玉窗,雕梁畫棟皆曆曆分明。

船上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儒雅的秀士,四十多歲,他一身黃色的長袍上繡著鯊魚衝浪的圖案,袍角飄揚,衣袖當風,飄然若雲,他帶著一種天生的權威和與生俱來的高貴。

他仿佛是王者與雅士的混合體。

他一直坐在船頭,有時抬頭看著大海的的盡頭,有時低頭旁若無人地彈琴,看見一行落水的七人,他便停止彈琴,命令船上的幾名男仆放下軟木梯,迎接許命等七人攀上他的華貴之船。

最先上船的是白雪。

帥哥和無我一登上船,就驚歎了一聲:“好豪華的船,好客氣的主人!”

明心真人和金盡上船後,白雪的那匹白馬在哨艇上觀望,不知所措,那隻錦船太高,哨艇太小,馬如何能到達高船上去呢?

船上的主人又叫人拋下兩根係著鐵鉤的長繩,一條長繩上的鐵鉤鉤住哨艇的前部,另一條長繩上的鐵鉤鉤住哨艇的尾部,一用力,把長繩一拉,哨艇載馬,就上了高高的大船。

許命、餘鷹最後上船。

船主與一行上船的七人互通了姓名,他自稱簡曖,熱情好客地命令仆人擺上美酒佳肴,招待許命等七人,他自己略略飲了一口酒,又開始彈琴。

這是一具形似骷髏的古琴。

簡曖輕攏慢撚琴弦,琴聲抑揚頓挫,高亢時如山,低沉時如水,琴聲高亢時,他隨聲高吟:“巍巍乎,若高山。”

眾人諦聽琴聲,目光仿佛從琴聲裏看見了一座高山,丹崖怪石,削壁奇峰,破開愁雲慘霧,露出它們的輪廓。

琴聲忽又低沉下去,他隨聲又低頌:“洋洋乎,若流水。”

這時,眾人從琴聲裏仿佛看見了一條清澈見底的泉水,在山澗裏叮叮咚咚地流過,清逸無拘,滋潤著岩石間的水仙,薔薇和百合,沙岸邊的野草碧綠欲滴。

許命向簡曖拱手:“簡兄方才彈奏的是《高山流水》,想當年,楚國大夫鍾子期泛舟江上,即興彈琴,山野樵夫俞伯牙在岸上賞聽,鍾子期一彈《高山》,俞伯牙就吟哦巍巍乎,若高山;鍾子期一彈《流水》,俞伯牙就吟哦洋洋乎,若流水。沒想到,山野樵夫居然是朝廷大夫的知音。”

簡曖接過話頭說:“而今我隻能自彈自吟,無人相合,不也悲乎?”

言談間,他的神態似乎無限孤獨,無限傷感。

許命說:“俞伯牙與鍾子期結拜為兄弟,分別數年後,鍾子期再去探望俞伯牙時,俞伯牙早已病逝,鍾子期痛感知音不存,琴聲再動聽,以後也無人欣賞,又有何用?遂斷琴為二,由此可見,千金易得,知音難尋,簡兄乃千古雅士,難道就沒有黃顏知音,紅顏知己?”

簡曖問:“何謂黃顏知音?”

許命笑了笑:“女人臉敷紅粉,男人肌膚泛黃,賞識你的女人就是紅顏知己,賞識你的男人就是黃顏知音。”

簡曖說:“男人的肌膚若是泛黑又如何?”

餘鷹搶過話頭說:“那樣的男人是黑顏知己。”

帥哥和無我說:“有的男人臉色很白,俗稱小白臉,或是奶油小生,這種男人賞識你,就是白顏知己了。”

簡曖的孤獨和憂傷似乎被眼前的滑稽解說衝淡了一些,他凝緊眉頭舒展了,說:“我倒不希罕什麼黃顏知己,黑顏知己,白顏知己,我希罕的是彩顏知己。”

白雪問:“什麼是彩顏知己?”

簡曖說:“唱京戲的大花臉把臉上塗抹得五彩斑斕,小姐若是認識了這樣的知音,他就是你的彩顏知己。”

白雪說:“他若是不要臉的無恥小人,偏偏又賞識我,他就是無顏知己。”

師哥說:“對對對,無顏就是不要臉。”

無我說:“不要臉就是無顏。”

酒在酒杯裏被笑聲震起了白浪,酒入腸胃,化作更多的笑聲。

簡曖才展眉頭,又鎖眉頭,眉間鎖著難解的深遠的孤獨和憂傷,似乎有無限傷心的往事,欲說還休。

許命盯住那張黑咕隆咚的古琴:“這琴何以顯出骷髏色,散出骷髏氣?”

簡曖說:“許兄有所不知,這琴取骷髏製成,故稱骷髏琴。”

說著,他不再彈琴,飲了幾口酒,悠悠訴說著遙遠的往事:“昔年,家父與家母相識,家母善彈,家父好武,兩人自是琴瑟相和,時常在花前月下,家父舞劍,家母彈琴,後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