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華那個狗雜種!給老子出來!給誰充大爺呢?”債主一日日越積越多,官華卻總是離家躲避,薛晴之後用沙發桌椅堵上大門,帶著兩個兒子上二樓躲藏。官順透過陽台窗簾觀察外麵催債人的惡相,官鑫在不遠處看著哥哥,不敢靠近。回家後的哥哥更凶了,沒再和官鑫說過一句和氣話。官順回頭瞥了一眼孱弱的弟弟,示意他過來。官鑫試探著走向哥哥,在快要靠近他的時候胳膊被他使勁一扯,上半身倒在官順腿上。樓下一片混亂——
“官華你個狗東西!你自己是個龜孫,生的崽子也是龜孫!老子造孽,兒子還債!死了也得還!”鬧得最凶的那個中年人一邊拿手裏的棍棒砸門,一邊豺狼似的吼叫著。
“這就是你那個老子造的!他害我們活不安穩!你看呐!看呐!我已經這樣了,被那些人打死就像打死狗一樣,我自己都不稀罕!而你,也要過這樣的生活了!你恨不恨,恨不恨?”官順癲狂似的按著弟弟的頭,低吼著,臉上的肉顫動不止。
官鑫嚇壞了,眼淚鼻涕淌了一臉。
“哥,我害怕,你放開我罷!”官鑫哀求著,身體止不住的抖動起來。
“狗東西,你在對你弟弟做什麼!”薛晴雙眼通紅,血絲遍布,頭發亂成一團。
“你要折磨死我才罷休麼?和你老子一樣?”她扯開兄弟倆,喃喃道。
官順倚在牆角,緩緩癱了下去,眼睛似睜似閉。官鑫哭嚎著爬上.床,將自己裹在被子裏,低聲嗚咽。
每天的逼債讓老屋的官華母親擔驚受怕,打電話給了遠嫁的女兒,求她和女婿救救她那闖了禍事的弟弟。女兒受不了母親的哀求,和姐妹幾個一道回了娘家,大著膽子和債主們打商量。好話說盡,祖宗們終於答應寬限幾日。她們又找到弟弟的一眾朋友,求著他們告知弟弟的下落。
不知找到第幾天,一個和他們交涉多次閉口不言的小老板告訴他們,去城西路的某一間房子找找看。
這個人沒有騙他們,官華找到了,和一個沒見過麵的女人一起,這是他有錢時養的女人,如今落魄,瞞天過海,讓女人以為他隻是離不開她了,願意在她這多待幾日。官華的姐妹們逼著他做了斷,畢竟家裏的薛晴還不知道此事。可是輪不到他做選擇,那被養的女人聽說他銀財散盡,一邊不三不四淫言穢語的罵著他,一邊收拾東西離開了這。
官華被姐妹們帶回去的時候,家門前圍滿了人,警車,救護車都停在門口。
三個擔架兩個蓋著白布,另一個圍滿了護士,使勁按著發狂的薛晴。
“兒!兒!官華啊!”薛晴嚎叫著,腳不停的蹬著,手四處撕扯。官華沒敢看另外兩個擔架。
村裏人站在附近竊竊嗦嗦偷窺著官家門前的熱鬧。年輕人冷漠的盯著小醜一樣的官華,嘴角扯出冷笑。老年人同情的歎了口氣,周身煙霧繚繞。
“我早就看出,這小子的鴻運不長久。可憐了他娘,苦了一輩子。”
“順兒拉著鑫兒,跳了樓。”官華母親顫抖著告訴兒子,老淚縱橫。官華呆愣愣的站著,也不知道聽見沒有。
一天過去,官家門口終於安靜。
事情變得很簡單,官華挨個磕頭求情,講述自己妻兒的死狀,換的了債主的仁慈。
辦完三人的喪事,姐妹們各自回家,官華始終躺在床上,睡的鼾聲四起。上墳的嗩呐聲都沒叫醒他。薛晴被她娘家接了回去,來接她的爹臨行前朝官家大門嘬了口濃痰。
官華母親老的不能再老,喪事沒讓她做什麼,她日夜在兒子房門前坐著。
喪事辦完的第二天,官華母親倚在門上睡著了,涎水順著嘴角淌到地上,官華的開門聲驚醒了老太太。
“兒,餓不?”
“娘,你搬這屋來住吧。我出去幾年。”
官華收拾好行李,幫他媽搬了家,出門搗鼓了一張車票,下午便出了門。
如今已兩年,官華母親每日拄著竹棍坐在前門瞅著大馬路,心裏想著兒子。
官華到了某個據說很掙錢的城市,當貨車司機。起初不與人說話打交道,後來熟了也一起喝酒。大家喝醉了一起吹牛,別人海天海地的吹,隻有他,吹的牛總是“我有車,不是破貨車,是真正的小車!我有兩個兒子,我媳婦賊好看。不過我背著她玩過女人……”
大家都知道他吹牛,他的家裏從沒有過消息,一看他就是個窮鬼單身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