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以後,為了寫一個“龍頭花展”的征文又忽然想到了星園,那刻我是打車過去的,不巧的是龍頭才開始打骨朵兒,看樣子要等十天八天才能盛開,我便又要天天到園子裏來,天天觀察著花和周圍景物的變化,草色遙看近卻無,絕勝煙柳滿園中,這初春小景,很快使我忘了那不快的一幕。
夏天來了,滿園的花百般鬥紫,有樹、有鳥、有花的地方自然多生情趣,也就多吸引人到這園子裏來,下下棋,打打撲克,心情也好,空氣也好。這時園子裏多了一位賣雪糕的老大娘,她是坐在輪椅車上賣的,早晨由老伴送進來,晚上再由老伴接回去,我和李碩也買她的雪糕,既消暑又降溫,老人實在,從不貪錢。和她真正走近是在一個周日午後,那天真熱,正好看見兩個孩子各拿了兩串雪糕不給錢一個往東跑,一個往西去,嘴裏還罵她膽小鬼不敢追。我和李碩很氣憤,一看那兩個孩子十多歲了分明是欺負人家老太太,我伸手揪著男孩子的脖領交到老太太麵前讓她發落,李碩把另一個也帶過來了,我一看更是氣炸了肺,他是我曾教過的學生呢,現上初中,兩男孩一個勁說老師我錯了下次不敢了,我教訓了他們並把錢給老人家補上。老太太的淚流下來了,她說腿殘了不中用了,連小孩都敢欺負她,她說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兒難產死了,那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她當時受不了打擊便想一了百了,可天不隨人願,是那漫天雪救了她從此失掉了一條腿,她說把心裏話說給草木聽啊它們會點點頭,搖搖頭,你把秘密告訴它,它決不給你說出去,再後來花錢治腿,治腿用錢用去了很多積蓄,也就索性住(賣雪糕)進了這園子,也給遊人提供點方便,給自己換點小錢。
我聽著老人不厭其煩地講著往事,真的好擔心她會累,就說大娘歇會吧,我家離星園很近,我一般晚飯後或是周日都來光顧這園子,老太太對我很友好的一笑,她說:“丫頭啊,我怎麼那麼願意和你說話呀!”我也笑了:“當然是我們有緣,萬物皆有緣,何況我們是靈息相關。放心,大娘,人與人之間一樣能理解,能溝通。你以前把自己封鎖起來,怕別人不理解,越是怕,越不敞開心扉,這心啊,就像個車帶是有極限的,有時需要打氣,有時需要放氣,我是教師,叫燕曉靜,我會常過來看你。”
老實說那個晚上我沒睡好,那一段剛剛忘懷的雪天橫向路麵又從記憶裏襲了來,這一次我不再害怕,卻同情的真如她所說的是雪救了她的命,是啊,在當時又有什麼力量能擋住決心尋死的人呢?失女之痛,唯一的命脈斷去了對誰來說也隻有死路一條。但是她在腿殘後居然能悟出生命的意義,幹起了身殘誌堅的事業,我又由衷而生敬意。
為了能力所能及幫上點忙,我來星園的次數變頻了,隻要擠出時間就來,這使我過早地懂得了柴米油鹽懂得了人生中我不懂的許多知識更有趣的是我那篇《龍頭開出第二朵時》竟然獲得征文一等獎,我或多或少的誇大了寫,裏麵蘊藏著第二次生機其實是寫老人怎樣懂得珍惜第二次生命,也正因為如此,我認識了我的愛人,沒有機會向老人家告別便隨他遷到了很遠的地方,遠得一年回不去一次,然而一到了下雪的時候,我就格外留戀起星園那冰凍的小船來了。
那年李碩打來電話,告訴我她考上了一所南方師院,我激動得語聲都顫了“好啊,慶幸我們家又出了個大學生。”“好什麼好,我離不開星園啊!”她哭起來了,一句話也勾起我的痛處,我已經離開它很多年了,何嚐不是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心裏一直還想著它,象想我的親人一樣,為想她流過淚,傷過心。我悄悄抹了一下眼淚,對李碩說:“你已經長大了,注定要有了自己的去處,星園它不是你唯一的夢,包括你生命中舍不掉的東西,你雖然帶不去它,但她是你心靈深處最好的財富。”我告訴她,待到春節,有個相約。
那時我就拚命工作,拚命投稿,那時的心裏是多賺些錢在春節時送給那位大娘或者我能定期幫她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