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她這才打開院門。“進屋坐,爬山到這邊來累壞了吧?我們這很少來客人的。”大娘熱情的招呼我。入鄉隨俗,我脫掉了已經沒有模樣的鞋,跟著大娘進屋盤腿坐到了土炕上,炕上的細米兒席子已經打了幾塊補丁。
“是移民辦的嗎?我們溝窩裏隻有他們來到,幾十年的不見什麼外人。”大娘關切地問。
我這才意識到應該自我介紹一下:“大娘,我是縣文化館的,姓張,聽說你們村要移民修水庫,特意來采風的,這是我的證件。”說著我掏出工作證,遞給了大娘。
大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說:“我鬥大的字不識一個,姑娘快把這證收起來吧,我信得過,信得過喲!”大娘邊說邊爽朗地笑了起來,就像那座大山一樣質樸。
“小張姑娘,山那頭是個啥樣子?”不等我回答,大娘一連串的又問:“有學校嗎?我的小孫女就要上學了。”
我忙答到:“大娘,山那邊不僅有學校,還有火車、汽車,方便著呢?”
“這下可好了,娃兒們不再那麼苦爬山了,可好了……”大娘嘴裏叨叨著,那滿是滄桑的臉龐綻出了會心的笑,想象著,憧憬著……“大娘,你們村的河在哪?萬裏河村我怎麼沒看見一條河呀!”
我的話音剛落,大娘的笑容轉瞬間逝去,沉吟了半晌,才開口說:“我們這兒哪裏有什麼河呀,一到雨季我們村就像一口大鐵鍋,存水啊!”大娘歎了口氣,眼圈隱隱發紅,“等水積滿了,全村百十來號人就遭難了,房子、莊稼地都泡上了水,哎!雨要是大些,再加上打雷,山崩就來了,什麼都完了……你大爺他就為了救小羊羔……被泥石流給卷走了……連個影都……”
大娘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痛苦,此時已經泣不成聲了,我的心隻覺得一陣緊縮,堵得嚴嚴悶悶的,淚水忍不住一股腦湧了出來……“萬利水庫到了。”一聲悅耳的報站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這才發現我的眼眶又濕潤了。
故地重遊使我興奮不已,雨絲依然在蒙蒙飛揚。我的心倏然一震,眼前碧水濤濤,煙波浩淼,遠處村莊隱約可見,水庫發電站的小王告訴我:“你看見的村子就是從前的萬裏河村,現在已經改名叫萬利村了。”我忙問小王:“不知他們現在的生活怎麼樣?”小王笑著說:“現在的萬利村可富裕了,打魚的,種水稻的,栽果樹的,還有買車搞運輸的,熱火著呢!噢,對了,有十幾家裝電話了,不像從前的萬裏河村了。”
眼前的景象滿目的暢快,令我感慨萬分,雖然還飄著細雨,卻絲毫未減我的興致,心裏說不出的激動,嘴裏竟不自覺的吟起了泰戈爾的詩句:
嗬,我的心像孔雀般舞蹈,雨點在夏天的新葉上滴瀝,蟋蟀的顫鳴驚擾了樹蔭,河水漲岸衝洗了鄉村的草地。我的心舞蹈起來了。
……時過境遷,山那邊的景致完全不同了。兩年前,山那邊留下了我一份沉重的牽掛;兩年後,山那邊卻留下了我一份真摯的祝願。
恰同學少年
一個偶然的機會,為歡迎從深圳回家探親的同學,我們在典雅別致的俄羅斯酒家小聚。僅半天時間,近二十名同學便從四麵八方呼朋引伴地前來,這招之即來的凝聚力,著實令人感動,足見同學之間的深情。
時間和空間的阻隔,使我們久違了,一別二中三十多年後的麵孔,一時竟變得十分陌生,但談起同窗趣事時又恢複了依稀的舊影。不過當年的幼稚頑皮被今天的成熟、幹練所代替,每張臉上流露出來的自信,安詳而滿足的微笑告訴我,大家生活得都很好。麵對豐盛的俄羅斯酒菜,本該由撫順的同學盡地主之誼,然而,深圳歸來的同學卻反客為主慷慨解囊,承擔了這次聚會的全部花銷,在推讓中,他說:“我為香港老板繪製了一部動畫片,收入頗豐,花我的血汗錢為同學相聚,沒說的。”一千五百多元錢,對工資族來說,的確不是個小數,盡管在座同學都有此心,無奈囊中羞澀不勝此舉!這之間的差距令我感喟,改革開放的大潮,使我們在人生的角逐上拉開了相當的距離。雖然經濟上有著懸殊的“貧”“富”之差,但是純真的同學之情消除了高低貴賤之別。一曲“相見時難別亦難”的委婉歌聲引起每個人心靈上的共鳴,把大家帶到了久遠的遐想之中。孩提時代的幼稚朦朧在今天道來都是最風趣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