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個人嗎?”我問她。“是的,我常常一個人坐火車去鄉下的奶奶家。鄉下風景很美麗的。”女孩笑著說。“你爸媽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呢?”我問。“放心,原先爸媽還送我上火車,現在,我不用他們送了,自己就行,連票我都自己買。”女孩得意地說。“你看,那些種在兩邊的樹,我一直覺得它們像中世紀的歐洲婦女,提著裙子向前奔跑……”女孩的目光投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我說話。我看不出她臉上有一絲憂傷的神情。我暗想:“假如我是她,我會怎樣呢?”“那邊有一個村子,看那個孩子衝我招手呢!”女孩的聲音變得很興奮。“他不過是衝著整列火車招手罷了。”我忍不住提醒她。
“那又有什麼關係?他看見了火車,我在火車裏看見了他,於是他也是在衝我招手。”她的聲音裏沒有絲毫的不悅。我很想像她一樣對一切都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和希望。
“你在想什麼?”女孩突然問我。“我在想,你一定是個很樂觀的人。”說完這句話,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她身旁的拐杖。“你說對了。但是我以前不這樣,剛出車禍的那段日子,我幾次自殺都被爸媽阻止了。如果不是他們疼我,愛我,我早完了。”女孩淡淡地說,這時,我才從她的眼睛看到一絲憂傷的神情。
“你爸媽疼你,那怎麼舍得讓你一個人坐火車呀?”我想起了自己那狠心的爸爸,不由得說了一句。
“我以前也認為爸媽不疼我,我都是殘疾人了,他們還是像以前一樣,什麼事情都要我自己做。後來我漸漸明白,我不能到哪裏都要爸媽跟著,他們也不能跟我一輩子呀,他們要我獨自做事,也是為我好呀。”女孩感歎地說。
我有些吃驚。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怎麼也不會相信,這樣的話是出自一個小女孩之口,而且這個小女孩還有些殘疾。
我有些臉紅,我想起了家中那一向嚴厲有加的爸爸:讓離家很近的我,在學校吃食堂住集體宿舍的爸爸;那鐵石心腸,不願意為我能進重點中學讀書而去求人情的爸爸;那要我在暑假上街賣冷飲“體驗生活”的爸爸……為什麼我沒有想到他也是為了我能自立自強呢?為什麼我認識不到他給我的也是愛呢?
“爸爸媽媽告訴我,除了行走有一點兒不方便之外,我並不比別人差什麼。”女孩指指身旁的拐杖說。我堅定地點點頭。
女孩先我下車,我幫她將行李送下火車。她笑著說:“謝謝,謝謝。”
其實,應該說“謝謝”的是我,她,一個比我小兩歲的女孩子,讓我懂得了什麼是真正的愛。我下定決心,到學校後的第一件事是給家裏打個電話,向爸爸說一聲對不起……女兒不會想到,這是父親為了讓自己能夠自立自強的一種方式,其中包含著父親的滿懷期望和一片苦心。好在火車上的殘疾女孩為作者上了一堂生動的課程,一路行來,也算是一路豐收了!
父愛如山
我在家中排行老六,十年前我參加高考時父親已經是快60歲的人了。那時我家住在鄉下,考點設在十多公裏外的縣城。考試前一天,父親對我說:明天我陪你考試去。我說:哎呀,我都這麼大的人了,用得著麼?父親壓低了聲音說:你媽說了,你考試這三天每天中午給你20元的夥食費,我也借光上館子喝兩盅。我一想,那也行,父親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點兒酒,平時母親管得嚴,這還真是個機會。
第二天,上路之前父親把一個半斤的酒瓶揣在了懷裏。我說:下飯店你還帶酒啊?父親嘻嘻一笑:城裏的酒度數低,哪趕得上咱的“小燒”!
上午考完試,父親把一個飯盒遞給我對我說:吃吧,黃瓜炒肉還有包子,熱著呢,我剛吃完。我有些愣了:你怎麼不等我呢?父親笑了:傻小子,這麼多考生要吃飯,飯店裏排不下呀,要不是你爹長個心眼提前去了,哪裏買得上呀。我一想也是,十多個鄉鎮的考生,飯店肯定坐不下啊。
第二天中午,父親還是如法炮製。那一餐是小雞燉蘑菇,香極了。
第三天中午全部考試結束,我如釋重負。父親也好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對我說:別的鄉鎮考生都坐車走了,沒人和咱搶了,咱爺兒倆好好上館子吃去。說完我和父親進了一家路邊的飯店,老板娘十分熱情地對父親說:老爺子,這回還是隻要半個菜帶走啊?
父親大手一揮:不啦,今天和兒子一起喝兩杯。我一聽,忽然感覺不對:半個菜,帶走?
父親上廁所去了,我急忙問老板娘怎麼回事。老板娘說:這個老爺子啊,連續兩天中午來我這裏啦。每次來都是隻要半個菜,他自己坐在這裏吃點兒鹹菜啃點兒幹糧喝兩口水,等菜炒好了,不吃一口就拿走了……聽完這話,我的眼淚嘩嘩地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