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孫王帳內,軍須靡撇下酒杯,推開矮幾,騰地站起身來:“想不到祖父偌大年紀,竟然還有這等心思,送過來一個卑汙漢女,就妄想著兩國交好,豈有這樣便宜的事?”
“咳咳——”烏孫老王昆莫咳嗽了兩聲,酒杯放下,看著自己的孫兒歎口氣道:“軍須靡,祖父知道,你因為陽孫的事,對漢人一直心懷怨懟,可是和親之事祖父主意已定,此刻大漢公主應該快到烏孫王城了,你不要意氣用事。畢竟將來這烏孫是要傳給你的。”
“祖父,孫兒絕不會為王位而放棄為陽孫複仇!”軍須靡麵色越發陰沉。
“王兄別動怒!”坐在一旁的男子站起身來,聲音溫和:“雖然祖父同意和親,但不過是多娶一個柔弱女子而已,料想不會掀起什麼波瀾。”
軍須靡蹙了蹙眉,轉向說話的人,沉聲道:“翁歸靡,我與大漢,勢不兩立!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我為何如此!”
——————雨歸來——————
車隊遙遙,黃沙滾滾,隨從浩浩蕩蕩,官屬侍禦數百人,簇擁著一輛馬車,在西北大漠中艱難跋涉。車中的女子終於忍不住曠日持久的百無聊賴,輕輕掀開車簾向外望去,觸目滿是荒涼。
劉細君淒然一笑,眼前仿佛再現了送親隊伍出發前,那些公主、郡主、翁主眼中的幸災樂禍和同情。是啊,想象著那茹毛飲血的異域,那躺在病床上的老國王,這一切還不足以讓她成為憐憫的對象嗎?
前方的陰影似乎越來越長——
再一定睛,前方土丘上赫然立著數匹黑色戰馬,馬上之人的盔甲暗沉背對著即將隱沒的夕陽,暮靄沉沉,空氣冷凝。突然,整個迎親車隊紛紛跪倒:“參見岑陬王子!”
細君立刻放下了車簾,心砰然一跳:怎麼這麼快就到烏孫國境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道:“祖父抱恙,不能親迎,還請公主下車後先去別館稍歇,明日再擇吉時進見祖父!”
“下車?”細君未來得及多想,一個烏孫女子就掀開了車簾,牽著她的柔荑下了車,徑自遞到岑陬王子軍須靡麵前。
軍須靡淡淡一笑,帽子下的臉說不出的陰鬱,他的眸子冷冷的掃過馬下的細君,目光微微暗沉,他驀地伸出手去,一把扯住細君,將她拉到自己的馬上,以極曖昧的姿勢摟著細君,手一抖馬韁,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黑色駿馬接受了指令,風馳電掣一般轉過頭向前方跑去。
“你在做什麼?”細君窘迫至極,男女授受不親,他怎能如此?
“公主殿下,這是我們烏孫國的迎親方式,你不喜歡?”一個聲音在細君耳邊邪魅的響起,他的唇有意無意的蹭著她的耳垂。
“不!放我下來!”她用力的掙紮著,卻發現那隻手臂抱得更緊,甚至在她的腰肢上還輕輕的滑動著,輕薄的意味已經昭然若揭,然而奔跑的馬群之中,根本無人發現。
“千萬別再扭了,否則我會認為公主殿下太熱情了……”
“什麼?”細君愣在那裏,他說什麼?來不及反駁,奔騰的馬已經讓她無法抑製的狂暈起來,上下顛簸中,她卻被緊緊的禁錮在他寬厚的懷裏,殘存的一絲理智讓她低喊出聲:“放肆!你竟敢如此對本公主不敬!”
“哦,我差點忘了,應該稱呼公主一聲——祖母太後,對嗎?”軍須靡一揚手,馬鞭再度抽在馬背上,黑馬陡然揚起前蹄,馬身幾乎直立起來,細君嚇得本能緊抓著軍須靡的衣襟,避免墮入馬下。直到馬兒恢複正常,她才長出了一口氣,驚魂未定之際,耳邊又傳來了那邪魅的聲音:“祖母,孫兒臣的懷抱如何?”
駭然的細君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她瞬間鬆開了抓住他衣襟的手,怒聲道:“你是故意的?”
軍須靡蹭著她的耳朵低聲道:“祖母太後,我們烏孫國連個孩子都會騎馬,更何況,這本就是我們迎親的方式,您既然願意嫁到烏孫來,是不是該入鄉隨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