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胡開始往斜坡上走,腳步並沒有任何延遲,哈比人這才注意到眼前出現了一個寬闊的開口,兩邊各有一座高大的樹木,彷佛是活生生的門柱一般。當樹人靠近的時候,兩株樹舉起枝丫,樹葉也開始晃動,他們是長青樹,樹葉在夕陽下閃動著綠色的光芒。在兩株樹枝後則是一塊平坦的空地,彷佛是山邊被開鑿出了一座大廳一樣,兩邊的牆壁都一直往上延伸,一直到達五十尺高的洞頂為止;而兩旁的樹木,也隨著他們越深入內部而越來越高聳挺拔。
到了房間的另一個盡頭,岩壁變得十分陡峭,但底端又挖了個凹洞,成了有著圓頂的小房間,這是大廳中除了枝葉自然構成的屋頂之外,唯一的人造屋頂。在大廳的其它地方,樹木的枝葉將外界的光源全都遮住,隻留下正中央的一塊空隙。一道涓涓細流脫離斜坡上的小河,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落到地麵上,在那拱型的小屋前構成了一個透明的廉幕。這些流水又再度彙集在樹木間的一個石盆中,再度喧擾地沿著入口流出去,和外麵的樹沐河彙流。
“嗯,我們到了!”樹胡打破了長久的沉默:“這裏大概距離之前的位置有七千步左右,但我不知道這在你們的計算中是有多遠的距離。反正我們已經到了最後山脈的根脈地區,這裏的名稱在你的語言中應該是威靈廳。我喜歡這個地方,今晚我們就待在這邊。”他將兩人在兩排樹木之間的草地上放下來,皮聘和梅裏跟著他走到拱形屋頂之前。哈比人注意到他走路時膝蓋幾乎不彎曲,但他的腿卻可以張得很開。他會先將大腳拇指(真的很大很寬喔)先踩到地麵,然後其它部分再跟著移動。樹胡就這麼在落下的泉水中站立了片刻,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哈哈大笑著走進房間內。裏麵有一張巨大的石桌,但沒有任何的椅子。房間後方由於位置的問題而顯得相當黑暗。樹胡拿起兩個大容器,將它們放在桌子上。這兩個容器裏麵似乎裝滿了水,但樹胡將手拿到容器上晃動一下之後,它們就開始發光,一個是黃金色的光芒,另一個則是飽滿的綠色,整個房間被這兩種光芒混合的色彩給照亮了,彷佛夏日陽光透過翠綠樹葉投射時所構成的景象。哈比人回頭一看,發現整個洞穴中的樹木也都開始發光,一開始很微弱;但慢慢的,所有的樹葉邊緣都染上一圈光暉,有些是綠色的,有些是金色的,有些則是如同紅銅一般的顏色,而樹幹本身看起來像是夜光石所打造的石柱一樣。
“好啦,好啦,現在才可以好好的聊天了!”樹胡說:“我想你們應該已經渴了,你們多半也已經累了,快喝下這個!”他走到房間的另一頭,兩人看見那邊有好幾個蓋子看來十分沉重的大甕。樹胡打開其中一個大甕,用一個大長柄杓舀出一些液體,用它裝滿了三個碗,一個碗很大,另外兩個碗則稍微小一點。
“這是樹人居住的地方,”他說:“所以恐怕沒有可以坐的位置。不過,你們可以坐在桌上。”他將哈比人一把抓起,放到離地麵六尺高的石板上,讓他們踢著小腳,喝著飲料。這飲料喝起來像水一樣,就和他們在森林邊的樹沐河中所喝到的河水味道一樣,但是其中有股很難形容的香氣:那味道很淡,但卻讓他們想起森林中晚風吹拂所帶來的味道。這飲料的效力從腳指頭開始,一路緩緩地往上升,讓他們的四肢百骸,最後連頭皮都感覺到精力充沛。哈比人覺得自己連頭發都站了起來,開始迎風飄揚。至於樹胡,他則是先把腳泡在大廳中央的石盆內,然後仰頭緩緩地喝光碗內的東西,哈比人還以為他這一口永遠都喝不完。最後,他放下了碗。他滿足地歎息道:“啊,哈,呼姆,嗯,這才比較適合聊天。你們可以坐在地板上,不過先讓我躺下來,這樣可以避免剛剛喝的東西直衝腦門,讓我想睡覺。”
在房間右邊則有一張相當低矮的床鋪,不過幾尺高,上麵則是鋪滿了幹草和樹皮。樹胡慢慢地躺上床(腰身隻有些微的彎曲),直到全身都躺上去為止。然後,他用手支著腦袋,看著天花板上燦爛的光芒舞動,梅裏和皮聘則是在他身邊的草枕頭上坐了下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的故事啦,別太快喔!”樹胡說。
哈比人就從一行人離開哈比屯開始,對他描述整個旅程中的遭遇。他們的順序有些混亂,因為兩人會彼此插嘴打斷對方的描述,而樹胡也常阻止說話的人,詢問之前的細節,或者是跳到後來的時間詢問狀況。他們完全沒提到魔戒的事情,也沒告訴他出發的理由和目的地,
他也沒有特別針對這方麵提出質疑。
他對於一切都非常感興趣,對於黑騎士,對於愛隆,對於瑞文戴爾、老林、湯姆龐巴迪、摩瑞亞礦坑、羅斯洛立安和凱蘭崔爾都十分好奇。他要求他們一遍又一遍地描述夏爾和四周的環境。這時他說了句奇怪的話語:“你們從來沒看見,嗯,附近有任何樹人嗎?”他問道:“好吧,不對,應該是樹妻才對。”
“樹妻?”皮聘問道:“她們和你們長得一樣嗎?”
“是的,嗯,又不太算。我現在實在不太確定,”樹胡若有所思地說:“但我想她們會喜歡你們老家的,所以我才會想要問。”
樹胡對於甘道夫的一切事跡都感到相當好奇,對薩魯曼的所作所為,更是問得钜細靡遺。哈比人很遺憾自己對他知道的實在不夠多,唯一的線索是山姆轉述甘道夫在會議中對他的描述。不過,至少他們確定烏骨陸和部下都是來自艾辛格,並且尊稱薩魯曼為主人。
“嗯,哼姆!”當他們的故事,最後終於來到了洛汗國驃騎和半獸人之間的戰鬥後,樹胡說道:“好的,好的!這果然是很多新消息啊。不過,你們沒有告訴我全部的內情,恐怕還差得遠了,但是,我了解你們的所作所為都符合甘道夫的想法。我看得出來有什麼大事正在發生,或許我可能有機會知道。以根與枝之名哪,這些事情真奇怪,就在我眼前冒出了兩個沒有在舊列表上的小家夥!不隻如此,九名被遺忘的騎士再度出沒,獵殺這些人;甘道夫帶領他們踏上艱困的旅程,凱蘭崔爾在卡拉斯加拉頓收留他們,半獸人在荒地上千裏追蹤要尋找他們……這些小家夥一定被卷入了恐怖的暴風中,我希望他們可以安全度過!”
“你自己又怎麼樣呢?”梅裏問道。
“呼姆,嗯,我在這場大戰中並沒有什麼責任,”樹胡說:“這大半是和精靈及人類有關,大多數也都是巫師的工作,巫師們總是喜歡擔憂未來,我不喜歡擔心未來,我並不和任何人站在同一邊,因為也沒有任何人和我站在同一邊。如果你了解我的意思,沒有人像我這樣關心樹木,連現今的精靈都已經不是這樣了,不過,我對於精靈依舊比對於其它種族都要有好感。許久以前是他們給了我們智能,即使我們之後分道揚鑣,但這個禮物絕不可輕易忘卻。而且,還有一些人、一些東西是我絕對不會苟同的。事實上,我徹頭徹尾地反對他們,這些布拉魯,”他又再度發出厭惡的哼聲:“這些半獸人和他們的主人。”
“當黑暗入侵幽暗密林的時候,我曾經緊張了一陣子,但當它又回到魔多時,我就放鬆下來了。魔多畢竟離這裏很遠,但是,看來這股邪風又再度吹向東方,所有樹木枯萎的時刻或許正在漸漸逼近。沒辦法單憑老樹人就阻止這風暴,他必須支撐過這風暴,或是就此斷折。可是,現在連薩魯曼都墮落了!薩魯曼就在我們附近,我不能夠小看他。我想,我一定得做些什麼,最近我經常思索,到底要怎麼對付薩魯曼。”
“誰是薩魯曼?”皮聘問道:“你知道他的過去嗎?”
“薩魯曼是名巫師,”樹胡回答:“除此之外我就不清楚了,我並不知道巫師的過去,我隻知道他們是在大船越過海洋時跟著出現的,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乘坐大船來到這塊大陸。薩魯曼在他們之中的地位很高,後來,他不再四處奔波或介入人類和精靈的事務
──你們可能會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安格林諾斯特定居下來,洛汗國的人又叫那個地方艾辛格。他一開始十分的低調,但他的名聲不脛而走。他們說他接受了聖白議會議長的職務,但結果似乎並不怎麼好,我懷疑是否那時薩魯曼就已經落入邪道。反正,他以前並不會對鄰居造成任何麻煩,我曾經和他說過話,他有一段時間經常在我的森林裏麵漫步。那時他總是很有禮貌,時常會請求我的許可(至少在他遇到我的時候會這樣),總是願意傾聽;我告訴他許多單憑他的力量永遠不會知道的事情,但他從來沒有用同樣的態度回報我。我不記得他告訴過我任何事情,而他這樣的狀況越來越嚴重。他的臉孔──那張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的臉孔,變成像是石牆上的窗戶一樣封閉,窗戶內的窗廉還拉了起來。”
“我想,我現在才明白他到底在忙些什麼,他正計劃要成為人們不可忽視的力量。他的腦袋就像齒輪一樣亂轉,他根本不在乎其它的生物,除非他們此時此刻可以幫助他稱霸世界。現在,我又已經確定他淪落黑暗之道了,他收留了許多半獸人和邪惡的生物!嗯哼,呼姆!更糟糕的是,他似乎對他們做了什麼危險的事情,因為,這些艾辛格的士兵看起來更像是邪惡的人類。黑暗麾下的半獸人害怕太陽,這是他們的特征;但是,薩魯曼的部下雖然痛恨太陽,卻可以忍受它。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麼?他們究竟是被汙染的人類,還是他將半獸人和人類這兩個種族混雜在一起?那真是邪惡的罪行!”
樹胡咕噥了片刻,彷佛正在念誦某種樹人古老的諺語:“一段時間以前,我開始懷疑為什麼半獸人能這麼自在的穿越過我的森林,”他繼續說道:“直到最近,我懷疑薩魯曼是這幕後的黑手,許久以前他就在森林裏麵窺探秘密、規劃道路,他和他的邪惡部下正在製造很多的混亂。他們在邊界砍倒了很多樹,很多好樹,有些樹竟然就這樣被砍倒在地上,任其腐爛,這是半獸人的惡行;不過,大部分的樹木都是被運到歐散克塔中當做爐火的燃料。這些天以來,艾辛格的濃煙終日不斷。該死,這個連根帶葉都爛光光的家夥!那很多樹木都是我的朋友,是我從枝到葉都熟得不得了的老友;許多都擁有自己獨特的聲音,就這樣永遠的失去了。許多原先曾經茂密豐美的樹林也都成了斷枝殘幹的廢墟。我已經袖手旁觀太久了,竟然坐視這種殘忍惡行,一定得阻止這一切!”
樹胡猛地從床上彈起來,走到桌邊,用手指敲打著桌麵。發出光亮的容器猛一震動,激出兩道火焰來。他的眼中有著綠色的怒火,胡子也根根豎起,證明了他心情的激動。
“我會阻止這一切!”他低吼道:“你們跟我一起來,或許可以幫上我的忙。如此一來,你們其實也在幫助自己的朋友;如果不阻止薩魯曼,剛鐸和洛汗就會麵臨腹背受敵的窘境。我們的方向是相同的──艾辛格!”
“我們願意和你一起走,”梅裏說:“我們會盡可能地幫忙。”
“沒錯!”皮聘說:“我會很高興看見白掌被推翻的,即使我派不上什麼用場,我也很高興可以在現場目擊。我永遠無法忘記烏骨陸和越過洛汗國的那趟噩夢。”
“很好!很好!”樹胡說:“但我太急躁了些,我們絕不可以操之過急,我剛剛太激動了,必須要冷靜下來思考才行。因為大喊‘住手’!比實際行動要輕鬆多了。”
他走到拱門前,在落下的泉水中又沉思了片刻;然後他大笑著甩甩身子,從他身上紛飛的水滴看來像是紅色和綠色的火花一樣。他走回來,再度躺回床上,陷入沉默中。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哈比人又聽見他開始喃喃自語,他似乎在扳著手指頭數數:“法貢、芬格拉斯、佛拉瑞夫,啊,啊……”他歎息道:“問題是我們的人數太少了!”他轉過身對哈比人說:“在黑暗之前就誕生於這座森林的樹人隻剩下三位,法貢,也就是我;芬格拉斯和佛拉瑞夫,這是我們的精靈名字,你可以叫他們葉叢和樹皮,這樣比較好記。在我們三個之中,葉叢和樹皮恐怕幫不上什麼,葉叢已經變得太像樹了,整天昏昏欲睡;他去年一整個夏天都站在那邊,四周的荒草長到及膝高,他頭上的樹葉可是很豐美的呢!他以前在冬天的時候會醒來,但是最近他變得太遲鈍,連那時候都無法走得太遠。樹皮則是居住在艾辛格西邊的山坡上,也是麻煩最多的區域,他被半獸人弄傷了,許多他的同伴和樹群們也都被殺死或是被摧毀了。他躲到更高的地方去,藏在他最愛的樺木林裏麵不敢下來。不過,我想我應該還是可以找到不少年輕的樹人,隻要我能夠說服他們這次的危機有多大,隻要我能讓他們熱血沸騰;我們可不是那種天性好鬥的生物。真可惜,我們的數量實在太少了!”
“既然你們在這邊居住了這麼久,為什麼數量還是那麼少呢?”皮聘問道:“是有很多人去世了嗎?”
“喔,不!”樹胡說:“沒有人因為壽命的關係死去。當然,在過去那邪惡的年代中,有許多死在黑暗的手下,但有更多的樹人變成一般的樹木。不過,我們的數量本來就不多,而且中間也沒有增加;我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小樹人,也就是我們的小寶寶了。你知道,我們的樹妻都消失了。”
“好可憐啊!”皮聘說:“她們怎麼會都死掉了呢?”
“她們沒死!”樹胡抗議道:“我根本沒說她們死了。我是說樹妻都消失了。她們消失之後,我們就再也找不到她們了。”他歎了一口氣:“我以為大多數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有許多歌曲是有關樹人尋找樹妻的故事,從幽暗密林到剛鐸之間的人類和精靈,都會頌唱這些歌謠,它們沒有這麼容易就被忘記吧。”
“這樣啊,恐怕這些歌謠都沒有越過山脈,來到夏爾,”梅裏說:“你可以告訴我們這個故事,或者是唱幾首這類歌來聽嗎?”
“好的,我會的,”樹胡說,看來對這樣的要求感到十分高興:“但是我沒辦法詳細地描述這個故事,隻能簡短說明,然後我們就必須休息了。明天我還要召集會議,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甚至要開始一趟旅程。”
“那是個十分哀傷的奇異故事,”他暫停了片刻之後說:“當這個世界還沒有這麼古老的時候,森林遍布大地,樹人和樹妻,當時她們還是樹女──啊!我還記得芬伯希爾的可愛,風枝那輕盈的步伐,在我們年輕時那快樂的時光!她們一起行動,一起居住。但我們的思緒並沒有一直朝向同一個方向發展:樹人把他們的愛給了在世界上遇到的其它事物,但樹妻則把思緒轉移到其它的東西身上。因為樹人喜愛大樹、野林和高山的陡坡,他們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樹木自然落下的果實,他們學習精靈語,並且和樹木交談;但樹妻把關懷獻給了更小的植物,獻給那些在森林腳底下的草本植物,她們喜愛的是野莓和春天野生的蘋果及櫻桃,以及夏天在荒地上生長的藥草,秋天在大地上生根的草薊。她們不想要和這些植物說話,隻想要讓它們聽從給予它們的命令,照著她們的喜好生長出果實和樹葉來;樹妻喜歡秩序、豐饒和安祥(在這裏,安祥的意思是每樣東西都停留在樹妻當初安排的位置上),因此樹妻開始打造花園,變成她們的居所。但我們這些樹人則是四野遊蕩,隻會偶爾來到這些花園。然後,北方的黑暗來襲,樹妻們越過了大河,在那邊種植了新的花園,馴服了新的植物,我們和她們更少見麵了。在黑暗被推翻之後,樹妻擁有的大地開始豐收,結滿了玉米的果實。人類從樹妻那邊學到了這技巧,對她們十分敬重;但我們對人類來說就成為單純的傳說,隻是森林中的神秘意誌。但當樹妻的花園全都毀棄之後,我們還好好的站在這裏。人類現在稱呼樹妻過去的花園為褐地。”
“我記得那是很久以前,是在索倫和來自海上的人類之間作戰的那段過去,我突然間想要再看看芬伯希爾。在我的眼中她依舊十分的美麗,不過,當我最後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和當年的樹女外貌上有了很大的改變。由於她們經年的辛勤工作,樹妻都彎腰駝背,外皮變成棕色,她們的頭發在豔陽的炙烤之下成了成熟玉米的黃色,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一樣,她們的雙眼依舊是我族人民的雙眸。我們越過安都因河,來到她們的大地,卻發現一塊荒漠;一切都被燒毀破壞,戰火對該處造成了莫大的破壞,但樹妻們並不在那邊。我們找了又找,喚了又喚,詢問所有遇到的人;有些人說他們從來沒看過樹妻,有些人說她們往西走、有人說往北走、有人說往南走或是往東走,但不管我們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她們。我們非常非常地哀傷,但森林再度呼喚我們,我們隻好回到此處。經過了許多許多年,我們依然會離開此地,尋找樹妻,在世界各地呼喊她們美麗的名字,但隨著時光的流逝,慢慢地我們放棄了這項搜尋。現在,樹妻已經成了我們腦海中淡薄的回憶,我們的胡子也已經斑白飄落。精靈們做了很多歌有關樹人的搜尋,有些歌曲甚至翻譯成人類的語言。但我們並沒有作出任何的歌謠,單單是在寂寞時吟唱她們美麗的名字就已足夠。我們相信終有一天會再度和她們相遇,或許可以找到一個地方和她們斯守終老,但我們有預感,隻有可能在我們都失去一切的時候才會完成這個夢想。或許這個末日已經快要到來了,因為若是古代的索倫摧毀了樹妻的花園,現在的魔王恐怕會讓所有的樹木枯死。有一首精靈歌,就是描述我剛剛所敘述的故事,至少就我所知是這樣的,曾經一度這首歌傳唱於大河上下遊。別搞錯了,這不是樹人的歌曲;如果要用樹人語來唱,這會是很長的一首歌!不過,我們每個樹人都記下這首歌,偶爾會輕輕地哼唱。翻成你們的語言是這樣的:
樹人:
當春天吹開山毛櫸的嫩葉,
樹汁滿溢時;
當光芒照在野林的小溪中,
風吹溪畔時;
當步伐輕快,呼吸深沉,
山風冷冽時;
快回到我身邊!快回到我身邊,
讚頌我的國度美麗如詩!
樹妻:
當春日來到草場上,
玉米結實累累時;
當花朵像未融初雪罩在蘭花樹梢時;
當陣雨和陽光籠罩大地
空氣中充滿芬芳時;
我會留在這裏,不會來到你的地方,
因為我的國度美麗如詩。
樹人:
當夏天落入世間,
籠罩在黃金色的什後時,
在沉睡的葉下樹木的美夢
緩緩成真實;
當林地翠綠清涼,
西風吹拂時,
快回到我身邊!快回到我身邊,
讚頌我的領地永不侵蝕!
樹妻:
當夏焰暖和樹梢的水果
烤熟了野莓時;
當稻草金黃,玉米穗潔白,
村中收成滿滿時;
當蜂蜜滿溢,蘋果成熟,
西風吹拂時,
我將在陽光下流連,因我的土地
累累結實!
樹人:
當冬日到來,冷風飛舞
山丘和樹林也低伏時;
當樹木倒下,無星的夜晚
取代了無陽的白晝時;
當吹起致命的東風,
下起苦雨時;
我將尋找你,呼喚你;我將不再
讓你迷失!
樹妻:
當冬日到來,歌唱結束;
黑暗終於落下時;
當樹枝斷裂,光明
和勞動的時節已過去時;
我將尋找你,等待你,直到
我們重逢的那時:
我們將攜手共淋苦雨!
樹人與樹妻合:
我們將一同踏上
前往西方的道路。
在那遙遠的彼方將會找到
我倆可安息的大陸。
樹胡的歌唱完了。“這首歌就是這樣的,”他說:“當然,原來是精靈語,因此輕鬆、快速,很快就結束了,我覺得這首歌很淒美。但是樹人如果有時間,可能還有更多意見想表達!不過,現在我得站起來,好好睡一覺了。你們要站在那邊睡?”
“我們通常要躺下來才能睡的,”梅裏說:“在這邊應該就可以了。”
“躺下來睡覺!”樹胡重複道:“當然羅,我都忘記了,嗯,呼姆,我的記性真是有點糟糕。剛剛唱的歌讓我滿腦子都是過去的回憶,幾乎以為我在和年輕的樹人講話呢。啊,你們就躺在這邊吧,我要站在雨裏麵睡覺了。晚安!”
梅裏和皮聘爬上床,蜷縮在柔軟的苔蘚和幹草上。這張床有種新鮮的味道,而且還十分地溫暖。四周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來,樹木的光線也跟著消失;但他們依舊可以看見樹胡站在房間外,手舉到頭上,動也不動地站著。天空中星光閃燦,照亮那些灑在他身上的雨滴。哈比人們傾聽著這讓人心安的滴水聲,最後終於睡著了。
※※※
兩人一醒過來,就發現陽光正照耀在這巨大的洞穴中,灑滿了一地的金黃。頭上可以看見稀疏的雲朵,順著東風飄移。樹胡並不在附近,但是,當梅裏和皮聘正在石盆旁盥洗的時候,他們聽見樹胡滿嘴哼唱著走了進來。“呼,嗬!早安哪,梅裏和皮聘!”發現他們起床之後,樹胡以低沉的聲音問好:“你們睡得可還真久,我從早上到現在都已經走了幾百步了。我們先喝一杯,然後去參加樹人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