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問咕魯:“你知道這是哪裏嗎?”他說。
“是的,主人,危險的地方。這是通往月之塔的道路,主人,通往河邊的那座廢墟都市。那座廢墟都市,是的,非常危險的地方,到處都是敵人。我們不應該接受人類的建議,哈比人已經離那條道路很遠的距離。現在必須往東走,走那邊。”他對著黑暗的山脈揮舞著細瘦的手臂。“我們不能走這條路。喔,不行!殘酷的人會從塔中往這邊走。”
佛羅多低頭看著那路,至少,目前路上沒有任何的旅客。它看起來十分的孤單,一路通往雲霧中的廢墟。不過,空氣中有股邪惡的感覺,仿佛似乎有什麼隱而不見的邪惡事物在搞鬼。佛羅多看著遠方夜色中的高塔,不禁又打了個寒顫,底下的水聲似乎變得十分冰冷而殘酷,那是魔窟都因河的聲音,來自死靈之穀的邪惡之河。
“我們該怎麼做?”他說:“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的距離,我們應該在那邊的樹林裏麵找個可以躲起來的地方嗎?”
“躲在黑暗中一點用也沒有,”咕魯說:“哈比人現在必須靠著白天來隱藏行蹤,是的,白天。”
“喔,拜托!”山姆說:“即使我們必須半夜起床,現在也得先休息一下。如果你知道怎麼走,眼前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天不會亮,你可以帶我們走相當長的距離。”
咕魯不情願地同意了,他朝著森林的方向轉去,沿著森林的邊緣往東走了一段距離。他不願意在這麼靠近邪惡之處的路邊休息,因此在經過一番爭執之後,他們全都爬上一株大橡樹,在它分岔的枝丫上睡了起來,不隻可以有效地隱藏行蹤,躺起來還蠻舒服的。夜色降臨,在樹葉之間也變得完全黑暗。佛羅多和山姆喝了一點水,吃了一些麵包和幹果,咕魯則是立刻蜷縮起來,開始睡覺,哈比人完全沒有闔眼。
※※※
在咕魯醒過來時,可能已經過了半夜,兩名哈比人都發現到他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們。他傾聽了片刻,聞了聞,這正如同他們所注意到的一樣,似乎是他探測時間的方式。
“我們休息夠了嗎?我們睡飽了嗎?”他說:“走吧!”
“我們沒休息夠,我們也沒睡飽,”山姆抱怨道:“但我們還是必須跟著你走。”
咕魯立刻從樹上跳了下來,四肢著地,哈比人們則是慢慢地爬下來。當他們再度回到地麵之後,咕魯立刻領著他們往東走,踏入那塊黑暗的大地。他們看不見什麼東西,因為夜色極端的深沉,他們在被樹根絆到之前幾乎無法發現它們的存在。地麵變得越來越崎嶇,行走在其上也變得更為困難,但咕魯似乎一點也不受影響。他領著兩人穿過雜草和樹叢,有些時候還可以繞過某個幽暗的深坑或是地塹,有時則是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溪穀而又再度走出。不過,在這段過程中,他們都一直持續地往下坡走,每一個斜坡都變得更長、更陡。當他們第一次休息的時候,回頭依稀可以看見原先離開的森林,如同一塊廣大的陰影一般橫躺在大地上,如同黑夜中的黑夜一般漆黑。最後,咕魯轉過身對哈比人說:“很快就要天亮了,哈比人動作必須快一點,在這些地方最好不要待在空曠處。動作快!”
他加快腳步,其它人疲倦地緊跟在後。很快的,他們就開始爬上了一塊高出來的丘陵,上麵大半長滿了荊豆和越橘樹,以及矮而銳利的荊棘;不過,偶爾也可以見到許多焦黑的開闊處,布滿近來的野火所留下的疤痕。當他們越來越靠近丘頂時,荊豆樹叢也變得越來越密集,他們看起來非常的蒼老、高大,靠近地麵的地方看起來有些枯瘦憔悴,但上方則依舊十分壯碩,上麵綻放著許多在微光中散布著光明的黃色花朵,在暗夜中飄送著幽香。這些樹叢高大到可以容許哈比人直接走在樹下,踏在那些幹燥的土地上。
在這個寬廣的山丘另一邊,他們繼續前進,並且借著荊棘叢來隱藏自己的行蹤。這些荊棘由於生長得太過靠近地麵,甚至又被四處生長的歐石南莖給蓋了過去。在這一團糾結裏麵竟然別有天地,出現一塊廣大的空地,地上鋪滿了掉落的樹枝和雜草,頂上則是蓋滿春天的新葉和新芽。他們在這塊空間中躺了片刻,疲倦得無力進食,隻能看著頂上的縫隙,注意著天色緩慢改變。
但是白天遲遲不肯降臨,隻有一個死氣沉沉的褐色黎明出現在他們麵前。在東方低垂的雲朵之下,是暗紅色的天空,這並非是曙光的顏色。在眼前蒼茫的大地上,伊菲爾杜斯黑暗的身影似乎對他們皺著眉頭,而那籠罩在暗夜之中模糊的形體,也在那暗紅光芒的輝映之下顯得格外邪氣逼人。在他們的右邊,是一塊高大的山壁,在陰影中顯得格外黑暗。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走?”佛羅多問道:“魔窟穀的開口,是否就在那團黑暗之中?”
“我們需要這麼早就擔心嗎?”山姆說:“我們今天白天應該不會再趕路了吧?我甚至連這是不是白天都不知道!”
“或許不會,或許不會,”咕魯說:“但我們必須趕快到達十字路口。是的,到十字路口。就在那邊,是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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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多發出的暗紅色光芒慢慢的消失了,東方接著冒出大量的雲氣,讓曙光也變得十分黯淡。佛羅多和山姆吃了一些食物,躺了下來,但咕魯則是十分不安分。他不願意吃他們的食物,隻是喝了一點水,然後,他就在樹叢中喃喃自語的嗅來嗅去,接著,他就突然消失了。
“我猜是去找東西吃了,”山姆打著哈欠說。這次該他先睡,他很快就陷入夢鄉。夢中他以為自己又回到袋底洞的花園,似乎在找些什麼東西;但是他背上背著一個沉重的包袱,讓他直不起腰來。不知道怎麼搞的,這花園看起來似乎雜草叢生,非常淩亂,荊棘和野草也從圍欄邊開始恣意蔓延過來。
“我知道這都是我的工作,可是我好累啊,”他一直不停地說著。突然間,他想起自己要找什麼東西。“我的煙鬥!”他大喊一聲醒了過來。
“蠢蛋!”他對自己說。當他張開眼睛時,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躺在花園裏麵。“煙鬥一直都在背包裏麵!”然後,他才發現自己的煙鬥或許是在背包中,但身上卻沒有任何的煙草,而且,他離袋底洞更不知道有幾百哩之遠。他坐了起來,四周似乎毫無光明,主人為什麼讓他一路睡到晚上,卻沒有醒叫他呢?
“佛羅多先生,難道你沒睡覺嗎?”他說:“這是什麼時候了?看起來很晚了!”
“不,沒有很晚,”佛羅多說:“但是,天色卻是越來越暗,依我的判斷,現在甚至還沒中午,你也才不過睡了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