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煉氣(下)(1 / 3)

她踏出一步,腳下一片綠色舒展開來;她念誦著不知名的詞句,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使得千裏封冰;她憤怒地呼喝著,向著透明的牆壁揮出威力無比的劍氣……

侯旭易的心中沒來由地升起熊熊怒火,直到最後看到自己的身體在空中消失,憤怒達到了頂點,即使此時他並不能控製身體,仍是忍不住長長怒嘯一聲。

無比的怒火在心中如同岩漿般翻騰攪動不停爆發,直燒得他心如油煎,恨不得立時衝將出去,與人一鬥!不知道究竟為什麼,隻是這深深的憤怒,似乎是早已刻在了侯旭易的靈魂之上,深沉地等待著。

終於,他感到身體的控製權重歸己手。他想大喊!他想大罵!他想揮劍將自己放縱在殺戮之中……卻依舊是憤怒到極點,甚至怒得有些悲哀……

黃色的光芒緩緩亮起,平靜了侯旭易的情緒,他閉一下眼,任黃光將自己拋到另一個場景中去,重拾起那個時期的記憶……

那個和晨曦很是相似的那個小丫頭,與晨曦相似到十分的背影。帶給他不可言說的悲傷。

“看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呃,聽老頭說,你隻要看著一樣東西,腦子裏就會有相類似的記憶……看了那麼久月亮,能不能想出幾首詩給我聽聽?”

“給你吟首《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婉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光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矣﹐江月年年隻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複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燕長飛光不渡﹐魚龍潛躍水成紋。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驀然回首,那輪耀眼的太陽,如同成了那彎莫名熟悉的新月。

晨曦,你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忽然黃光散盡,似水的憂傷也盡都逝去。屬於生命的綠色,在侯旭易的眼簾中蔓延而起。

晨曦,你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忽然黃光散盡,似水的憂傷也盡都逝去。

屬於生命的綠色,在侯旭易的眼簾中蔓延而起。

喜、怒、憂、思、悲、恐、驚。

赤、橙、黃、綠、青、藍、紫。

夢境流轉,流轉夢境。

一夢千年,可終究得醒。

侯旭易回到那輪紅日麵前,有些呆滯地回憶著。那些記憶中有熟悉的有陌生的,除了那個女子之外,主角都是侯旭易自己。

這是考驗麼?侯旭易有些不解地想著,如果那樣,自己應該是沒有通過了。自己在這考驗的過程中,絲毫沒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可是那輪紅日,卻猛然間發生了變化!

一層蒙蒙的青光灑出,青光散去之後,紅日已然化作一朵青蓮。

妖妖嬈嬈,青翠欲滴的青蓮。

青蓮?

侯旭易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這是什麼法寶?以為自己是李白還是何仙姑?

還沒等他歎息出聲,青蓮已經安靜地飛到了他的手中。

這難道是認主的表現?他疑惑著,仍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到了蓮花之上。

那蓮花散發出與適才看到的場景中相同的寧靜光芒,融入侯旭易的身體之中。

“煉器滿成功的!”侯旭易抻抻懶腰感歎道,卻突然冒出另一個想法。

既然煉器取得了那麼大的突破,那麼煉丹呢?侯旭易突發奇想地迸發出強烈的煉丹熱情,可轉過頭來自己想想,雖然煉器在他獨特的想法之下可以集天下精華為己用,可煉丹並非如此簡單的事情,天地間純粹的靈氣,特殊的植物構造藥草過濾出最濃厚的藥效,卻絕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可以倉促而就的。

說歸說,他心中的熱情卻是絲毫未減。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靈藥異草,熱情也是枉然。

正沮喪間,門口一隻雪白的鸚鵡飛了進來,展開翅膀在他身邊繞圈子,叫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我老人家見多識廣,未必幫不到你!”

侯旭易大喜,這幾日都忘記了,原來小小的鸚鵡身子裏還藏著一個老頭的靈魂。他也是和老頭玩笑慣了的,閑閑地放鬆下來,半靠在椅子中似笑非笑地道:“是麼?見多識廣很偉大麼?要不要說一說那藏火鳥後腿上的精肉的價錢是多少?”

鸚鵡馬上蔫了下來,打著哈哈道:“這個麼,這個麼,人老了,挑剔一點點是很正常的嘛--”

原來自打進了這鸚鵡的身子,一直是顛沛流離雖然說不上淒慘卻也很是落魄的老頭十分懷念當年隔三差五狠打牙祭閑啃豬蹄沒事剔剔牙縫的愜意生活,於是當生活好歹算是安定了下來,馬上打起了肉食的主意。

這其中卻更有一個稱得上非常技術性的問題:鸚鵡的味蕾,似乎和人的味蕾麼……有那麼一小點點的不一樣。

於是可憐的老頭鸚鵡嚐了一個多月的各種肉類,終於找到了在鸚鵡的品味裏可以和老頭最愛吃的豬肉的味道極其相似的東西--也就是一種叫做“藏火鳥”的珍奇獸類的後腿肉。

一直貴比黃金的藏火鳥居然隻能供老頭的一餐……而侯旭易這個可憐又罕見的家夥,則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可以不食人間煙火,而被掌管財政大權的晨曦劃入拒絕食物往來戶的名單之中。

這種不可不謂之差異巨大的待遇讓侯旭易早就滿懷悲憤,可老頭打著“晨曦拯救者”的旗幟,又不能真的把他怎麼樣,隻好抓住一切機會拚命過嘴癮了。

“你知道?”侯旭易很是嗤之以鼻地嘲笑道,“知道哪裏有草藥?”

“草藥?”老頭奇怪道,“到藥鋪去買不就好了……”它撲扇撲扇翅膀飛起來,很是幽怨地瞅了侯旭易一眼道,“記得,當時情況異常危險,惡靈剛剛吸收完古戰場的精魂……要不是我當時極力護在晨曦身前……”

這種重複幾千遍的廢話實在讓人忍無可忍,侯旭易忍著頭中似要裂開的疼痛,麵目猙獰地大吼一聲:“停!!!”

見老頭還有要繼續喋喋不休的趨勢,他立刻捏起法訣,浮起身子,化做一道流光朝天邊射去。

“他怎麼了?”晨曦忽然走過來問道。

鸚鵡翻了翻白眼,道,“鬼知道……”

離開了老頭的嘮叨,實在讓人身心一爽,侯旭易漂浮在白雲中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仿佛福至心靈,他順手招出青蓮,托著下巴想著,總覺得這朵法寶蓮花絕沒有現在看上去那麼簡單。他右手捏出一個奇怪印,默運真元力。漸漸手印的影子放出毫光,飛射了出來。那蓮花也瞬間由半開半合陡然全部綻開,露出嫩黃色的蓮芯,放射出明淨金光。

如有藏地神靈在,隻怕會當場大吃一驚。侯旭易捏出的,分明便是藏地密宗無上秘法中所記載的不動明王印!

他怎麼會這個?

蓮花的光芒射到脫離出來的手印影子上,漸生出變化來。那手印影子硬生生幾扭幾轉,化作一個草書“定”字。

侯旭易看著麵前他始料未及的神通變化,頗有些傻眼的感覺,不過心裏最深處的地方,卻隱隱覺得這變化再正常不過,卻因為某種原因沒能完整地完成,其實威力已經減了半。

空中的蓮花似有靈性地滴溜溜一轉,收斂了光彩,卻懸空在那裏明明暗暗地閃爍著。

漂浮在那裏的定字猛地放大,在空中收放不已,最終化作門板也似,向著侯旭易狠狠拍落,帶起呼嘯風聲。

被這突發事件嚇了一跳的侯旭易忙使遁法逃過那定字,可惜那手印變出的定字甚是頑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追著他砸了過來,飛行中清香花瓣從它飛過的軌跡中掉落下來,叱紫千紅,繽紛動人。

可憐的侯旭易卻是沒心思欣賞這美麗的風景色彩,那定字飛舞的速度非常驚人,到最後幾乎可以看到好多地方似是同時飄落著花瓣香粉,而那原本的定字也看不甚清,隻能看見一道黃光在空中飛舞縱橫。

原本躲避隻是權宜之計,漸漸地侯旭易除了躲避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再也沒有別的機會,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提高自己的速度,他甚至連發出苦笑的時間都沒有。

終於侯旭易陡然力竭,正趁剛剛甩脫定字的時候稍作喘息,卻猛然找不到定字的蹤跡。

大驚之下侯旭易四處張望不已,卻在最後抬頭時,看到遍身光芒的定字當頭拍下!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所有雜念都被自己拋了開去。

自己是誰,少女與老頭的恩情,似乎熟悉似乎陌生的大陸,破碎的記憶,散佚的魂魄……

天是天,地是地,天地是天地,乾坤是乾坤。

卻又隻是一瞬間。

天不是天,地不是地,天地不是天地,乾坤也不再是乾坤。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的腦中響起:“道可道,非常道。”

一種極為熟悉的親切感湧來,侯旭易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他喃喃地隨著那親切而蒼老的聲音重複著:“道可道,非常道……”

那聲音接著悠然念道:“名可名,非常名。”

“名可名,非常名……”侯旭易虔誠地念著,仿佛化身幼小的孩童,全神貫注地跟隨著老師的教導。

“玄而又玄,眾妙之門!”他與腦中的聲音幾乎是同時大聲喊了出來。

無數的、原本雜亂在他的識海記憶之中的知識經驗飛速地各自歸攏各自聯係各自清理起來,漸漸在他的心神中勾勒出一張完整的網絡,真元力自動從身體裏噴湧著四處流動,開始用暴力擴充著他的經脈。

侯旭易漂浮在白雲之中,寶相莊嚴,可臉上卻是鮮血淋漓,從每一個毛孔都冒出細小的血滴來。

真元力叫囂著在他的身體裏翻騰流動,又突然變得溫順地汩汩流轉,勤奮地修補著他的經脈適才被損壞的部分。

電光石火間。

經脈已全部都被修補好,侯旭易抬眼之際,隻見上首神光閃動,一個定字閃爍著金光,呼嘯著砸向侯旭易,剛剛看似過了很久,實際上不過片刻罷了,定字訣這才堪堪砸下。

侯旭易巍然不懼。直迎上去,那金黃色的大字,居然透體而過。

侯旭易緩緩垂眉,連聲冷笑:“佛,道,哼哼,本為一體,不過如同百川歸海,萬徑歸一罷了!”

那定字忽然發出鏘然金石聲響,同剛才完全不同,就連顏色都變作柔和的雲白。

侯旭易定睛望去,這才辨認出那是一個“慧”字。

卻原來,定中生慧,從來不假。

侯旭易此刻卻無暇去理它,隻見他左手劍指向天,無數的佛教手印咒影閃著金光噴射出去,漸漸變淡,卻是再沒有過重複。

原來侯旭易這時,已是將那佛教的法門統統拋棄!

與此同時,他體內的劍氣真元,卻是更加精純,如臂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