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前先往嘴上塗上一層蜜糖,青檸是做不到的。青檸是性情中人,心中有了不快,往往直吐之。讓她對別人花言巧語?哎,她每天聽著同事們的花言巧語,自己就瘦了一圈了。她決定,幹完這個月就走人,她實在煎熬不起這樣的日子。
但在某一個清晨,當青檸張開眼時,海子的“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突然像閃電一樣劈過她的大腦,知道現在,她才能深刻地理解這句詩的含義。有時她真的很想找一個安靜的山居,用竹子蓋起一間小屋,每天彈彈琴,看看書,吃點野菜,遠離這個空氣裏流動著汙濁的城市,離開這為了生存和還債而花言巧語的世事。她真的隻願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但是,想歸想,生活的氣息就是如今走廊裏彌漫輕飄著的這股黃瓜味就是真實的生活。這種真實醉人卻又讓人有壓迫感的氣息,一下一下地往青檸心上捶打。她向往這種味道,同時也想逃避這種味道。人生本來就是由這種無數的矛盾體構建起來的。
青檸扭轉鑰匙,打開自家的門。這一股冷落的氣息迎麵撲來,她忽然覺得困乏,望一眼廚房,那安靜躺著的砧板和菜刀似乎在等待她的揮舞。但是,今天她全天有課,上了一天的班,她很累很累,不願再去釀造隔壁那充斥著黃瓜味的生活氣息。她此刻隻想躺在床上,一覺不醒。或者,讓時間就這樣止住,雖然也很累,但是她知道此刻她還不用還債,不用交房租、水費、電費,也不用吃飯。哎,時間要是停留在這一刻那該多好!
走廊裏的青瓜味漸漸淡了下去,但從門縫或者是牆縫裏鑽進來的卻是生活的另一種氣息—肉味。這恐怕是很多人都拒絕不了的,很多人也就是為了這種生活的肉味,不得不委屈自己,或是出賣人品和靈魂,或是出賣肉體。那種令人垂涎三尺的氣味,有幾個人把持得住呢?
但是,青檸的生活裏除了土豆的氣息和白菜的淡香,那種濃鬱香醇的肉味卻是追不來的。她身上背負的債實在太多了。除了自己的助學貸款,還有房東的房租,再細細想想,居然自己還欠老板和學生的債,不然自己為何忍著心性,給老板這樣不要臉地工作呢!
她真的累了,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劃開手機,才想起來自己很久沒有看過視頻了。想找一個搞笑的視頻小品看看,但是搜索了好幾遍,不是一些腦殘的題目,就是找不到自認為可以讓自己覺得娛樂的視頻。
青檸躺成大字型,手機被甩到床角,喃喃地說了一句:“生活就是這樣的嚴肅,沒有什麼能娛樂得了自己,隻有自己成為別人的娛樂對象!”
卷過被子,青檸好像又回到了故鄉。
她終於沉沉地入睡了,她終於回到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