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融突然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抓住插在段天太陽穴上的銀針,隨手就拔了出來,然後迅速拔掉了另一根,第三根。
當手捏住這最後一根,也是讓段天發生突然變化的一根針時,她的手停下了,竟有些顫抖。
突然一用力,把這根針也拔了出來!
令在場人都沒想到的是,這根針拔出來的同時,伴隨著的是段天的一聲喊。
“啊——!”
聲音有些急促,也有些疼痛,好像還摻雜著別的什麼;具體是什麼,感覺不到,總之是怪怪的。
段天猛地坐了起來,沒去理會周心融的擔憂,沒理會布朗先生等人的驚訝,目光一轉射向了窗外。
就在目光一掃的瞬間,周心融感覺到,段天的眼神好像有了什麼變化。
但沒來得及仔細品味,段天就自言自語起來。
“這不是城北嗎?這不是秦月薇最向往的地方嗎?”
周心融立刻皺下了眉頭,段天竟癡到了這個地步嗎?當著自己的麵兒說秦姨,他要幹什麼?
段天卻好像渾然不覺,連旁邊的布朗先生也不顧,讓司機打開車門就下來了。
大家都很好奇,跟著他下來,沿著坡路往上走,慢慢上了坡頂,來到了最高處。
遠遠地看向北方,還嫌高度不夠踮起了腳,用力向北看著,嘴裏還小聲地嘀咕著。
周心融心疼地看著他,不由慢慢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布朗先生對段天的舉動,沒有絲毫的不快,反而也跟在旁邊,和他一樣看向北方;直到段天的目光收回來,才問道:“段天兄弟,想起了什麼嗎?”
“嗯,我想起了秦月薇,月薇。”
“哦,是你的愛人嗎?最心愛的愛人?”布朗先生竟肅然起敬。
愛,不分年齡,不分地域,不分種族;布朗先生看上去剛毅的外表,竟也對愛有著如此深刻的理解,感覺到了段天的變化。
段天卻搖頭道:“不,她不是我的愛人,是我最尊重的女人,我們之間心有靈犀,不用說話就能相互知道對方的心……”
布朗慢慢地體味著這話的含義,半晌沒說話。
“最後一次,她就是來到了這裏,在這裏給我打的電話,她就是在這裏離開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我能感覺到當時她的心,她孤獨、幽怨、內心充滿了希望,卻看不到那一絲曙光;但她堅強,勇敢,從來沒把那份苦那份難表現在臉上!”
說到這兒,他蹲在地上,仔細地捧起了一抔土,放在麵前,深情地看著,然後竟做出了令人大跌眼鏡的動作——把這抔土吃進了嘴裏!
放在另外一個場合,旁觀者一定會以為這個人是個瘋子,不折不扣的瘋子;但在這個場合不是,沒有人認為他瘋了,沒有人覺得這土難吃。
相反,周心融理解,布朗理解,小七理解,旁觀者都理解;不光是理解,大家都哭了。
這吃的不是土,分明是一份感情,一份難言的愛,一份超越了普通人那些小愛的愛,大愛!
然後他慢慢坐在地上,撫/摸著身邊的每一寸土地,閉上了眼睛。
大家沒有動,都在看著他,臉上都布滿了難過。
“月薇,我知道,你雖然離開了,但你並沒有離開,你就在這裏,就在這裏看著我,是吧?我來看你了,我能看到你的臉,聽到你的聲音,感覺到你的存在,月薇,你永遠在我心裏的那個位置,永遠不會離開……”
語速緩慢,語調低沉,旁邊的人再次哭得稀裏嘩啦。
又坐了幾分鍾,段天站起來了,再次看向遙遠的北方。
“我們走吧,這裏的事兒已經過去了,走吧……”
他帶走上了車。
大家都默默地跟在後麵,車子再次緩緩前進了。
“布朗先生,真對不起,剛才我想起了這裏的一個人,一些事情;不過這些都過去了,給大家帶來了不快,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布朗先生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沒有說話。
周心融還在不停地擦著淚。
段天慢慢恢複了平靜,看著遠方。
突然他問道:“周總,前麵的岔路,我們走哪邊啊?”
周心融聞言看過去,卻什麼都沒看到,根本就沒有岔路啊!
布朗先生和其他人也看過去,同樣一片茫然。
周心融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段天的神智,出問題了嗎?明明前方一條路遠遠地伸過去,怎麼說有岔路?
司機也在納悶兒,速度不由慢了下來,最後一腳刹車踩住,回頭看向了段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