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彎月亮掛在梢頭,照得院外如同白晝。微風吹過,柿子樹、蘋果樹、桃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地“嘩嘩”笑,一群麻雀在院落裏停留、駐足,它們忽而互相追逐,忽而排成一個大大的“人”字,又箭一般地飛去,這是個美好而詭異的夜晚。
室內,燈光昏黃,滿屋旖旎,英俊的由倍加像白楊樹一樣站立著,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裏的小鳥古麗絲。小鳥古麗絲通體白色,喙尖、腿細,翅膀柔軟,看起來小巧而美麗。見由倍加直盯盯地看著自己,小鳥古麗絲眼裏閃過水一樣的溫柔,她一伸腿,跳起了歡快的舞蹈:古麗絲曲爪、搖喙、擺尾,展翅,她的舞蹈是靈動的多樣的,有別具一格的美……在古麗絲柔軟的舞蹈裏,由倍加內心的鬱悶慢慢消失,他忍不住發出“哈哈哈”的笑聲。
古麗絲跳舞跳累了,她撒著嬌說要歇息。由倍加愛惜地撫摸古麗絲的羽毛,又撮起嘴來親吻古麗絲,古麗絲熱烈地回應他。古麗絲用喙一下一下地叩擊由倍加,她眼神裏的愛意像布幔一樣包圍了由倍加,在古麗絲的親吻下,一股股熱流從由倍加嘴上傳遍全身……由倍加陶醉在古麗絲的親吻裏,那是甜蜜的吻,醉人心的吻。
一番熱吻後,由倍加向窗外望,月亮靜靜地和他對視,一瞬間,嫦娥仙子的身影閃現了,她長袖飄飄,眉目含情,她微笑著說:“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由倍加一眨眼,嫦娥仙子就不見了。
由倍加咀嚼著嫦娥仙子的話,他嘴角閃過一絲苦笑,定定神,由倍加對小鳥古麗絲說:“我們嘮嗑嘮嗑吧。”小鳥古麗絲一扇翅膀,她盯著由倍加圓圓的眼睛,嬌笑著說:“好啊。”於是,由倍加向古麗絲講起了白天發生的事:
下午,我去學校,在經過一辦公室門口時,發現劉君蘭老師一隻手掂著學生的耳朵,一隻手叉腰,嘴裏正嚷嚷著什麼。學生比劉君蘭還要高,劉君蘭大概嫌掂學生耳朵費力,劉君蘭幹脆站在板凳上,她低了頭擰學生的耳朵,她的白色短衫也跟著往上收,小蠻腰都露出來了,批評學生這麼“用功”啊,我看著都忍不住倒抽幾口冷氣。
學生一個勁地求饒,劉君蘭卻不罷休,她彎彎的柳葉眉倒豎著,眼睛睜得又圓又大,我甚至能看到她鼻孔裏冒著的熱氣。劉君蘭實在太鬧騰了,辦公室裏有幾位教師伸伸頭,見劉君蘭張牙舞爪的樣子,他們又猛然把頭縮回去了。
看著學生疼得呲牙咧嘴的,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對劉君蘭說:“你幹嘛揪學生的耳朵?不要這樣對待學生,有什麼事好好說。”
我的話惹怒了劉君蘭,她一把推開學生,從板凳上跳下來,旋即,劉君蘭踢板凳一腳,板凳“轟”地一聲倒了。板凳撞在了劉君蘭身上,劉君蘭又猛踢板凳一腳,結果踢疼了她自己,劉君蘭“哎喲”一聲捂住了腳。
等劉君蘭站起來時,她把氣撒在我身上:“你是哪根蔥,我教訓學生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是鹹吃蘿卜淡操心,我看你也是活膩了。”劉君蘭的大聲嚷嚷引來不少人圍觀,人群伸長了脖子,那樣子像饒有興趣地觀看一場“龍虎鬥”。
而劉君蘭話音剛落,人群又潮水一般地後退,他們不自覺地站成了一排。不出意料的,很多教師站在了劉君蘭的立場上,他們七嘴八舌地說我的種種不是。我看著那張張紅潤的嘴,覺得就像無底洞,要把我吸進去。
眾人的“嗡嗡”聲擾得我耳根疼,但我倔強地站立,交叉著雙臂,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我知道,眾教師偏袒劉君蘭的原因,是因為劉君蘭是校長的女兒。劉君蘭漂亮、蠻橫,在這所學校沒人敢招惹她,而我偏偏捅了“馬蜂窩”。
捅“馬蜂窩”的代價就是我成了“眾矢之的”,見很多人替自己幫腔,劉君蘭更得意了,她拽拽白色的上衣,大眼睛圓睜著,薄薄的嘴一張一合,話像利箭一樣“颼颼”向我射來。
劉君蘭什麼難聽說什麼,刺激得我熱血直往上湧,可大腦一熱,我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在我氣得渾身哆嗦,指著劉君蘭“你……你…”時,高大的張一刻撥開眾人,他不緊不慢走到我身邊。張一刻摟著我的肩,伸著一條腿,他撓撓頭,微笑著對劉君蘭說:“君蘭妹,快要打預備鈴了,趕緊去上課吧。”
劉君蘭臉上罩著的一層惱怒沒了,她擠出一絲笑容,抽抽鼻子,對張一刻微微一笑,一轉身,劉君蘭扭著小蠻腰,風擺楊柳般地走了。眾人自覺地為劉君蘭讓出一條道,又齊刷刷地目送劉君蘭回辦公室。見眾人呆呆的樣子,張一刻的國字臉有了亮光,他跺跺腳,又對眾人說:“快上課了,都回去,回去。”張一刻一揮手,眾人如鳥獸散……
聽到這裏,古麗絲悅耳的聲音響起:“由倍加,他們為什麼害怕張一刻呢?”
“張一刻是教育局局長的兒子啊……”
由倍加還未講完,古麗絲就歎氣:“嗯,我明白了,官大一級壓死人啊。”古麗絲又說:“咱不談這個了,你有頸椎病,我為你做按摩吧。”由倍加點點頭,他脫了上衣,伸開四肢躺在床上,那樣子就像一個大大的“大”字。
古麗絲在由倍加的頸部、背部蹦跳著,她用喙叩擊由倍加的身體,在古麗絲一下一下的叩擊聲中,由倍加感到舒服極了,背部似乎也不那麼疼了。古麗絲叩擊得很認真,那樣子就像啄樹上的蟲兒,專注而風情。在古麗絲眼裏,由倍加就是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樹,這棵樹茁大粗壯,古麗絲要讓樹生活得滋潤而健康,她就要啄出他驅趕的“蟲”來。沒了病,由倍加才能陪她長長久久。
叩擊完由倍加的整個背部,古麗絲累了,她鑽進由倍加的懷裏睡覺。
由倍加看著懷裏的古麗絲,愛惜地撫摸它的羽毛。古麗絲的羽毛真軟,給由倍加溫暖的感覺。古麗絲的細腿緊緊地並攏著,由古麗絲的細腿,由倍加不由得想起了他和古麗絲第一次見麵的情景:那也是一個詭異的晚上,月亮又大又圓,由倍加看望外婆歸來,他猛然看到自家院落裏有一隻小鳥。
這是一隻獨特的鳥,通體白色,它的一條腿受傷了,臥在地上痛苦地掙紮。
看著小鳥痛苦的模樣,由倍加很是心疼,他親自為小鳥包紮傷口,無微不至地照顧它。小鳥的眼睛圓潤含情,由倍加一和小鳥的眼睛對上,他心裏就有一股異樣的情愫在流動。小鳥似乎能猜透由倍加的心思,每當由倍加煩悶時,小鳥就輕輕地啄由倍加的手,一下一下的,把由倍加的心都啄化了。當由倍加心情愉悅時,小鳥就快樂地鳴唱,它的啼聲悅耳動聽,聽得由倍加的五髒六腑都熨帖了。
不知不覺的,小鳥就在由倍加家住了一個多月。小鳥的傷好了,由倍加卻不想把它放走,他已深深喜歡上這隻小鳥,但怕小鳥太寂寞,由倍加想想,還是決定把小鳥放走。
那天,在由倍加帶小鳥出門的當兒,小鳥卻說話了:“我是觀音菩薩身邊的鳥,你把你家的觀音菩薩像送走,惹怒了觀音菩薩,她讓我教訓你,我卻不慎被藏在你家的黑狗精咬傷,幸虧你救了我,而現在我不想回去了,我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原來小鳥是觀音菩薩派來的,說起觀音菩薩,由倍加不得不提起書案。書案是個瘦小幹癟的老頭,白胡子、白眉毛,像畫中走出的老頑童。由倍加遇到書案那天是個下雨天。書案挑著一根扁擔,扁擔下麵是兩個籮筐,他在水裏晃悠悠地走。看著書案被雨水淋得狼狽不堪的樣子,由倍加邀請書案去家裏坐坐。
書案到了由倍加家後,他隨手把扁擔撂在地上,擦擦胡子和眉毛上的雨水,他四下打量起由倍加家的院落來。一路看下去,書案的臉色有緩和變得凝重又化為嚴肅,由倍加看著書案神秘莫測的樣子,又想到母親說院落和別墅有玄機,他的心不禁沉了又沉。
書案把旮旮旯旯都看完,他嘴裏咕咕唧唧地說:“此院落不簡單,天象、地勢,人為,非和既災。”說著,書案還仰天長歎一聲。書案的表現讓由倍加很是著急,由倍加不由得皺眉頭:“你講詳細點給我聽好嗎?”書案捋著胡須說:“天機不可泄露,天機不可泄露啊。”
說著,書案又要去由倍加的屋內看看,見書案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了,由倍加給書案找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一雙母親在世時做的布鞋。脫去自己的白色衣褲,書案換上衣服和鞋,他覺得好受多了。
書案在由倍加住的偏房東看西看,當書案抬頭看到由倍加床頭上的畫時,書案的臉色變得煞白。見書案這麼緊張,由倍加也不由得抬頭看那幅畫,隻見那幅畫上的男子光著膀子,手提大刀,正麵目猙獰地望著前方。多看這幅畫幾眼,由倍加心裏不由得一哆嗦:“畫有什麼不好的象征嗎?”書案不理由倍加,隻顧撕了畫,揉成團,一把扔進垃圾兜裏。書案又自言自語般地說:“地球上的某些不平和是由這幅畫引起的。”畫怎麼與地球不平和掛上鉤了?由倍加覺得書案神叨叨的,是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