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
程言語雙腳搭在桌子上,翹起來搖晃著,手裏拿著手機,隨意的按著什麼,樣子真是有悠然自得。
宋嘯看的生氣,上去一把搶過了他的手機,扔在了桌子上,然後在他的注視下,接連按下了審訊室裏的錄音錄像設備,坐在了他對麵,一本正經的說,“姓名。”
程言語驚奇的看著她,“喂,來真的啊!”
她抬眼,“姓名!菌”
看著她那一臉憤恨的樣子,程言語撇撇嘴,“你不知道嗎。”
“姓名!”她第三次問出口,一臉的威脅。
他哼了聲,“程言語。塘”
“性別!”
他聽了,放下腳對著她靠過來,臉上帶著挑-逗的表情,“你不知道嗎。”
她眼睛冒火,“性別!”
他笑的越發恣意,“要不我脫下來讓你看看!”
她氣的過去扭他的耳朵,“你給我正經點!”
“哎哎哎,真是的,這麼粗魯幹什麼,難怪被男人甩!”
“你還敢說,你給我說清楚,那天晚上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成鑫會那樣說,為什麼我會睡在那裏!”
程言語冷笑,“說來說去還是在乎那個成鑫對你的看法嗎,怎麼了,我做了什麼?我說,我把你睡了,怎麼樣!”
“你……”
程言語笑,“本來就睡了啊!”
“你……才沒有!”
“同床共枕不就是睡了,我實話實說而已,但是至於聽者是怎麼想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
程言語看著她火冒三丈的樣子,眼中卻是冷意四射,“你就那麼在乎那個小白臉,哧。”
宋嘯抿唇,低頭雙手在桌下微微動了動,“小白臉總比黑社會強!”
“你……”
外麵圍觀的人不住的想要聽點什麼,林暮沉遠遠的看著,眯著眼睛,抽出了一根煙來。
“這個新來的小丫頭就是厲害,程言語都敢抓。”
“哎,不會被報複雪藏了吧。”
“身為公務人員你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太長他人誌氣了,抓他怎麼了,他是黑社會。”
“去,有證據早抓了。”
林暮沉隻是默默地聽著。
等了許久,審訊室的門終於打開。
程言語被一腳踹出來。
“宋嘯,你……”
宋嘯拿著記事牌,看也不看他,用公事公辦的口氣說,“你現在可以走了,但是希望暫時不要離開這個城市,讓警方隨時可以找到你,以後有什麼需要,還要叫你過來詢問。”
程言語被她氣的臉色發青,但是她隻是拿著及時牌,向裏走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楚青珊看的有些發懵,側頭,看一向不苟言笑的林暮沉,都彎起了唇角。
出去時,程言語還在怒罵。
林暮沉說,“放心,我不會告訴你的手下,你讓個小警察一腳踹出來的事情。”
“你……”程言語咬牙切齒的看著林暮沉,“少他媽再跟我提起來。”
林暮沉看向天際,幽幽道,“喜歡她?”
程言語不出聲。
林暮沉說,“這個小丫頭,我也見識過,倒是火爆的很。”
程言語說,“林暮沉,你為什麼不跟宋衍在一起?”
林暮沉頓了頓,始終沒有說話。
程言語說,“如果你愛她,就在一起吧,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好運,你愛的人,恰巧也愛你。”
林暮沉默然,慢慢的,吐出一句,“她不愛我。”
程言語笑,“你從沒給過她機會說愛你,看看你平時那都是什麼態度,要是我,我也不愛你。”抽出了一根煙點燃,他借著吸煙的當兒,歎了一聲,“但是隻要你再努力一點,至少你們有過去那段歲月,你是她的初戀,你知道,一個女孩子的初戀,可能是她這輩子最後的愛情,再往後的任何男人呢……都進不了她的眼界……”比如她,他自嘲的笑,即便那個男人絲毫沒有一點男人的樣子,但是,那是她唯一的愛情,他不過是晚到了一步而已,結局,就變得慘不忍睹……
林暮沉隻是沉默的看著遠方,高大的身軀,如黑暗的雕塑一樣,傲然佇立。
程言語說,“還是說你還有別的顧慮?我一直很奇怪,當年宋衍她媽見了你一次,跟你到底說了什麼,你就這麼……”
林暮沉墨色的眼界,微微閃動,轉頭,看著程言語。
程言語說,“然後你就走了,但是又怎麼樣了,你沒辦法,你看到她跟勳在一起你會嫉妒,看到她生活的不好你會關心,你根本沒辦法離開她,那麼為什麼不進一步呢,非要看到,她真的投入到別人的懷抱裏,才知道後悔嗎?說實在的,她雖然沒什麼太大的魅力,但是這個小家碧玉,就是讓很多人都喜歡。你看那個夏景佑有事沒事就去勾搭一下……”
他邁步向下走去,長歎一聲,說,“她們姐妹倆有一種共同的特性,就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妹妹為了不讓家裏擔心,一個人在外麵打工賺錢,姐姐為了讓家人生活安樂,不顧自己的幸福,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個家庭特性……”
林暮沉沒有動,隻是悠遠的目光,長長的延伸出去,好似被籠罩上了一層讓人捉摸不透的薄霧一般。
“初戀,真的就會是最後的愛情嗎?”
* 她的房間依舊是那麼的平凡。
好像自從從獄中出來後,她的世界一直都很單調,單調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年紀的女人,大多都在追求的東西,她卻從來沒有。
那麼,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他忽然覺得有些捉摸不透。
走過了她的廚房,裏麵東西擺放整齊,所有的東西都很齊全,她很愛幹淨,小小的公寓被她收拾的一塵不染。
一邊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放著盆栽,這種有根植物,他從來都很討厭,但是從以前開始,她就喜歡養。
這是一株梔子花,還沒有開花,清淡的綠色,像是點亮了這個房間。
坐在了她的沙發上,林暮沉靠在那裏,微微的歎息。
這時,門終於開了。
宋衍一進門,就看到一個近乎龐然大物的人,正坐在她的沙發上。
他的存在,讓本來就很狹窄的房間,顯得更加沒有落腳之地。
她愣了愣,“你……你怎麼來了。”
林暮沉起身,幽暗的望著她,“怎麼才回來。”
她走進去,“有點事。”她默默的說。
他眼睛掃到了她的鞋,上麵被劃開了一大塊,顯得十分的狼狽。
眉頭一皺,他走過去,拉住了她。
動作有些粗魯,大概他自己都沒感覺到。
她奇怪,“哎,幹什麼?”
他拉起了她,冷眸看了她一眼,然後直接抱起她。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做這樣的動作,一時竟然驚在那裏,隻是感到他橫抱著她,將她放到了沙發上,然後,在她麵前蹲下,一把扯下了她的鞋子,“秦沐勳給你的工資不夠你買雙鞋的嗎?你已經工作幾年了,怎麼還這麼……”
他暴躁的將鞋子扔到了門口,哐的一聲,打在了門上。
她看著莫名其妙暴怒的他,低頭,說,“本來還能穿的……”聲音卻越來越小。”
他看著她,氣不打一處來,想要發火,卻又不知道該往哪裏出氣。
這時,她忽然又抬起頭來,“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叫陳囿覃的人?”
他頓了頓,抬起頭,看著她,“怎麼。”
她咬著唇,“我剛有去找過律師,但是律師說……他放話,任何人,都不能接這個案子,所以,黎米她……”
他聽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嗬,自己都照顧不了,還想要幫別人?沒錯,我認識他,不禁認識,就是我不認識,把一個人從監獄裏撈出來,也還是很輕鬆的。”
她眼中閃起了希望,看著他,“那麼你……”
“不幫!”他起身,打斷她,冷冷的說。
看著她眼中升起的希望再次落了下去,小臉慢慢的低下去,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說,“算了,本來,也不該找林總幫忙,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隻是傲然的立在那裏,沒有回頭。
她找到自己的鞋子穿好,然後再次默默的走出去,她還要想別的辦法才行。
關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隻是嘲諷的哼了聲。
真是個,傻的通透的女人。
默默的向裏走著,他來到她的房間,小床鋪著藍色花紋的床單,看起來很家居。
這裏是她每天入睡的地方,不知道在這裏,她有沒有夢到過他。
即便是夢到,也定是噩夢吧?
他低頭,坐下去,大手撫過床單,卻突然碰到了什麼東西。
拉開了枕頭,他看見一張照片躍入眼界。
那是已經撕裂了的結婚照,照片上,她揚起青澀的笑,挽著身旁沒有表情的男人。
“那是我不小心撕掉的。”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他回過頭,看見安安走進來。
安安說,“還是我比較小的時候,不小心撕掉了,後來媽媽有拿起來看,她好像說,那天如果她去了……”
那天如果她去了……
他招手,拉過了安安,安安貼著他坐下了。
看著照片,沉默了半晌,他拿起電話來。
“小滿,有一個案子,你過來一趟。”
有些人,就是有這種能力。
隻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願意為她,赴湯蹈火……
宋衍又去了一次警局,但是黎米固執的不見任何人。
回去的路上,宋衍有些迷茫的看著前方。
石板磚的道路雕刻著好看的花紋,傍晚的天空,藍的透明,映照在地上的夕陽,陳舊的美好,好似的舊電影裏的畫麵,她幽幽的望著。
旁邊的情侶互相擁抱著,纏綿的讓人嫉妒。
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他們的愛情,花一樣的燦爛菌。
男孩對女孩說,“我愛你。”
女孩嬌羞的說,“真是的,大街上。”
男孩深情的說,“這句話,在哪裏對你說,都不丟臉。潭”
宋衍心裏深深的一動。
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在心底慢慢滋生,大概有人會覺得太膩了,但是那個年紀不說,等到什麼時候呢?
她那個時候,就從沒聽到過……
她突然想,林暮沉從頭至尾,都沒說過,愛這個詞。
多少個年頭的相處,卻,一次都沒說過。
“嘿,瞧什麼呢,這麼入神。”
一個人的聲音突然在麵前出現,她猛回過神來,看見一輛車停在了麵前,車窗裏的人,是秦沐勳。
“秦總。”她沒想到他竟然會來,他什麼時候來內地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跟秦沐勳一起站在海邊的大橋上,他看著她,說,“聽說黎米出了事情,所以我趕過來看看。”
宋衍說,“黎米她……其實很可憐,並不像別人說的那樣,隻是因為她太好強了,好強的人……總是被人覺得是強者,但是她不是,在他們那場愛情裏,她隻是一個弱者,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秦沐勳低頭,不知道想了什麼,抬起頭來,他說,“沒想到你這麼幫她。”
宋衍笑笑,“也不是人家說的那麼大公無私……”她說,“隻是聽到了她的故事,我突然覺得好羨慕她。”
秦沐勳不解的皺眉,“怎麼就羨慕呢?”
她說,“不該羨慕嗎,她從始至終,愛著那個男人,她為了她的愛情,堅定不移的,做過那麼多的事情,她活的有目標,而且她很厲害,她很勇敢,她很有勇氣,也很果決,這些,我覺得都是我沒有的,所以,我忽而就想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