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覺得,或許有一天他會後悔。
可,如果坦白。
他確信,藜水並不會離開他,她甚至會陪著他,更久。
“秘密啊……”印藜水認真注視著他的眼睛,啟了啟唇,最終還是把想說的話吞回去。
她想說,沒關係的。
她十分清楚,十二年前他十五歲,那一年,他離家出走去了安祁鎮。
那是他親口告訴她的,她記得,是在他母親離去的那個夜晚,他畫了那幅畫,畫上是他的母親,安靜卻美的驚心動魄的女子。
她也明白,一個畫展籌辦十二年,他口中的這個“秘密”,和十二年前他在安祁鎮的經曆……一定有很大的關係。
如果她非逼著他說,如何都會牽扯到他的過去,如果是好的自然萬事大吉,可……如果是壞的呢?
如果是壞的,他不會如何對她,可是她卻要用那樣的方式再次創傷他……他會怎麼樣呢?
他會安靜而沉默,就像是之前,他母親離開那個晚上,他一個人坐在陽台一整夜,就像是在南湖市的西區郊外,他靜默的立著像一棵樹……
可是她就隻能默默的在一旁,什麼都做不了,最多最多也就是陪著他……隻有僅此。
她能做的,隻有僅此……居然就……隻有僅此。
聽見她隻說了一半的話,宿末沉垂了眼眸。
“秘密啊……”
這樣的話,他竟然聽不出,她究竟是什麼語氣。
又或者,他其實聽出來了,隻是不願意聽出來。
她是失望……是失望。
你在聽見一個很重要的人說:“你這樣我很傷心。”和“你這樣我很失望。”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前者不安道歉,後者……會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做人,最害怕的,其實是自己覺得最重要的人對自己失望。
她喜歡他,他看得出來,他知道,他清楚的明白的看得見,知道。
可是……可是。
世界上太多事情,總會有那麼一個,“可是”。
宿末沉沉默著,印藜水也沉默著。
各自,思緒萬千。
不知過了多久,一室靜默裏,有溫柔的鋼琴聲,夾雜著類似八音盒聲音的調子響起來,溫柔的,毫不突兀的,打破了沉靜。
是《everytime》。
兩個人同時去看自己的手機。
是宿末沉的手機響了,手機顯示屏上顯示的是“三三”。
賀帆。
宿末沉抿唇,接通電話,按了免提。
“沉默,快來吧,市醫院,加護病房,5號,”賀帆的聲音沉沉的,聽不出息怒,被免提擴大,回響在安靜的房間裏,“江城急性酒精中毒,止薰……她一直不說話。”
宿末沉頓了頓,麵色沉下來,掛了電話:“知道了。”
“怎麼回事?”印藜水看他,有些被嚇到。
早上的時候她還和江城見過……現在才兩點多……中間隔了不過八九個小時而已……怎麼他就酒精中毒了?
還有趙止薰……她和江城之間又發生了什麼?
“趙止薰肯定是又和江城吵了,”宿末沉已經在起身穿外套,簡單解釋,“江城這個人根本不能喝酒,一喝酒嗓子就會啞,稍微多喝一些就會急性酒精中毒。”
印藜水大概明白了,也趕緊把拔絲桔子放下,起身去換鞋。
她換完鞋,突然想起來早上江城和她打招呼時候沙啞的嗓音。
那之前,他就喝酒了?
趙止薰和江城……到底是怎麼回事……
印藜水思緒萬千,坐著宿末沉的車,和他一起前往際安市市醫院。
加護病房很好找,加護病房5號更好找。
前者是因為宿末沉似乎熟門熟路,後者是因為……加護病房5號門前那排座椅上坐著的趙止薰。
她低著頭,咖啡色的短發擋住了神情。
印藜水卻看見她短發沒有遮住的嘴唇被她死死咬著,泛著慘白。
宿末沉先她一步疾走過去,朝著她輕聲開口:“咖啡,別太自責。”
趙止薰抬起頭來,居然一下子就哭了。
印藜水有些不知所措,宿末沉卻徑直走進病房。
印藜水頓了頓,想想病房裏躺著的酒精中毒的江城,走到趙止薰麵前,善意的看看她,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也走到病房裏。
原Band的人,除了趙止薰全在病房裏了,楚微也在,江城躺在病床上,雙眼閉著,沒有往日的吊兒郎當,麵色是病中的蒼白,看著很脆弱。
“沉默……江城這次很嚴重。”崔南塘沒了往日的邪笑,嚴肅而有些驚嚇過後的鬆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