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住在杭州,見到雪的機會很少,而在西北,雪片則總是伴著大風,打在人臉上很疼,而燕京的雪則像是文靜的小姑娘,從屋簷上方灰白的天幕上紛紛揚揚,不緊不慢地飄下,落在院子裏的鬆枝上,融化在院子中央的青石磚上,漸漸地,青石磚也給撫上一層純白,像是桂花糕落在黑漆雕花炕桌上的屑屑。
花盼盼高興地歡呼一聲,大力吸了一口冰雪獨有的清新冷空氣在肺裏,拿起飛雪穿著單衣就在院子裏耍了一番,飛雪純白的羽翎卷起飄落的雪花,羽毛般的雪花在那一團純白的絨毛悄然融化,變成晶瑩透明的水珠。
燕京的冬天雖冷,卻不及西北,花盼盼出了一身的汗,就看見郭媽媽手裏拿著貂皮大氅在廊簷下等著她。
“郭媽媽真好……”花盼盼將手中的飛雪拋給赤霄,自己一個箭步攥緊那大氅裏,把自己裹得像一隻毛茸茸的兔子。
郭媽媽卻往身邊望了一眼,“是世子爺吩咐的。”
花盼盼這才發現郭媽媽身旁站了個人。
周裴雋穿一身寶藍色繡五福捧壽的錦緞棉袍,正含笑望著她,花盼盼瞬間覺得麵皮微燙,把臉上沒有來得及擦的汗水都給蒸發了。
“快擦擦汗,進屋去,外麵冷。”他很自然地遞給她一塊帕子,轉身率先進了東廂房,那裏南次間已經擺好了早膳。
花盼盼接過帕子,看著那一角繡著的玉簪花圖案,沒來由地心裏一冷,也沒擦汗,隻是將帕子丟給了郭媽媽,進了東廂房就往自己歇息的北次間去。
換了身品紅繡鯉魚躍龍門的倭緞小襖,五彩月華裙,梳了個簡單的攥兒,斜插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步搖。
周裴雋還坐在桌子邊等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花盼盼今日的著裝很是華麗,一張小臉不施脂粉卻白裏透紅,晶瑩剔透,絲毫沒有被這光彩奪目的衣飾搶去風光,反而被襯托出一種咄咄逼人的美麗,他暗自倒抽口涼氣,總覺得有一種力量從那嬌小婀娜的軀殼裏呼之欲出。
花盼盼見他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忽然有些後悔,也不知道自己想幹啥,一想到方才那玉簪花的帕子,就覺得鏡子中的自己黯淡無光,挑衣服的時候也偏好豔麗一些。
見了周裴雋還沒有回神,弱弱地問,“不好看嗎?”
她常年習武,最習慣的衣服是男裝和盔甲,在家的時候最喜歡素麵細葛布。
“不,”周裴雋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見花盼盼臉色變了變,趕緊咽了咽口水,“好看。”他本想說,不是不好看,是好看,一時語無倫次。
場麵立刻冷了,周裴雋終於緩過神兒,對著花盼盼甜甜一笑,還親手為她盛了碗粥,抬眼瞥見花盼盼頭上尺長的赤金步搖,沒話找話道,“你似乎喜歡長長的首飾。”
“嗯。”花盼盼目不斜視在桌前坐下,接過周裴雋遞過來的粥,道了謝,抬手撫弄了一下步搖上直垂肩膀的流蘇,金燦燦的光華恍若神女頭上的仙暈。
她平淡道,“是啊,因為需要的時候用著順手。”
周裴雋正夾著醋醃小黃瓜的手指就停了停,片刻才想到她話裏是什麼意思,不由得抬眸瞥了一眼那如鴉翅般烏黑透亮的發絲間璀璨奪目的步搖,心想,這個愣娘們兒,幹啥都忘不了打架。
“小姐……”龍雀這個時候進來,“大門外出了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