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胡寅,半醉的楊應麒跌跌撞撞走在汴京的大路上,忽然回頭對林翼道:“他們身在局中,有心無力。我呢?我是不是有力無心?”
林翼忙扶住他:“七哥!你在說什麼?”
楊應麒推開了他,自己回答自己道:“不是的,我也有心無力啊。咱們雖然有點錢了,可是這點錢在千軍萬馬前又算得了什麼?天下興亡,不是幾個人想扭便扭得過來的!何況這幾個人還未必齊心!大宋啊!汴京啊!我看見了你,卻留不住你……”
一路胡言亂語,說的漸漸是林翼聽不懂的語言。不知多久,兩人才回到都亭驛,看後門的人見他們喝成這樣,隻道這兩個胡人是如鄉下人進城般戀慕汴京的繁華美酒,心中又是得意,又是鄙夷。
楊樸早已回來,在驛館內急得像青蛙跳滾水,見到楊應麒回來才稍稍放心,又責林翼怎麼不看好七將軍,讓他喝成這樣。林翼憤憤道:“他是兄我是弟,他是師我是徒,他是將軍我是平民——他要喝酒,我哪裏勸得住他!便是楊大人你也未必能勸得住!”
楊樸聽得苦笑,隻得扶楊應麒歇下,又喚來解酒湯之屬。第二日楊應麒醒來,楊樸要跟他稟明宋帝召見之事,楊應麒道:“第一次賜見,怕都是禮節性的東西吧?”
楊樸道:“差不多。”
“那有什麼好說的!”楊應麒道:“你是正使,自己決斷就是,何必向我稟告?除非有什麼為難之事,再找我商量不遲。”
說著又要出門,楊樸不許,楊應麒道:“我這次保證不喝酒便是。”
楊樸留不住他,卻一定要派個衛士跟去。楊應麒道:“派個衛士跟去豈非行跡更為明顯?再說我雖然比不上大哥二哥、五哥六哥他們,但也不是文弱書生。拔出劍來,不輸給徐文手下的武士。”
楊樸沉吟道:“七將軍,你和我說實話,你這次是否是有所為而來?若你一切都有安排,樸之便能放心。”
楊應麒笑道:“你說呢?”
這次他們卻等到黃昏才出來,林翼問楊應麒這次去哪裏,楊應麒說去麒麟酒樓,林翼張大了嘴巴道:“七哥啊!你才答應過楊大人,怎麼就說話不算話了?”
楊應麒笑道:“怎麼不算話?去酒樓不一定要喝酒。”
林翼不信:“貓不吃腥偷什麼魚!去酒樓不喝酒!說來誰信!”他時時在不關緊要處和楊應麒頂嘴,卻不誤正事,沿途問路,沒多久來到麒麟樓。
楊應麒見門首綁著彩帶迎客。進了門,一條筆直的主廊約有百步,主廊兩側又有兩廊,都辟作小閣子。閣樓間燈燭輝煌,上下映照,把主廊簷下侍立著的二三百個待召歌妓照得如天上神仙。
這麒麟樓占地頗廣,天井閣樓,明暗相通,連楊應麒也看得目眩神馳,林翼更是被那些脂粉晃得目瞪口呆。更難得的是上來問訊伺候的小廝服務態度極好,委婉道今日閣樓客滿,雅座無虛,隻有大堂有若幹席位。
楊應麒道:“叫掌櫃的來見我。”
那小廝一愣,但見楊應麒氣派不小,不敢推脫,先引楊林二人到一個僻靜處坐下,便去傳話。不多時一個八字胡過來打訊,正要說話,楊應麒擺手止住他道:“叫大掌櫃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