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透著些不可置信,又像是有些了然,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似乎在試圖回憶當日的情形。不過那****帶著人皮麵具,今日又一浣輕紗,他若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他怔忪良久,一雙烏黑有神的眸中徐徐生輝,清澈照見我裹得有些臃腫的身影,我隔著麵紗露出一抹淺笑,隨他注視。
冬日裏,他僅著朝服駐足於風雪中,挺拔的鼻梁透出幾許汗珠,難道練武之人都這麼不懼嚴寒?正想著,隻覺周身更冷,我又將身上的裘衣微微裹緊了些,也許,我才是個例外。
恐怕他會覺得我是個怪人,不僅是他,宮中之人哪個不這樣認為?從前他們因我母親受寵,畏懼我父皇而讚美我,隨後我母親去世,他們甚至連瞧都懶得瞧上我一眼。哎……怪人便怪人吧,隻要他們不惹上我,隨他們說去吧。
隨著我一聲輕歎,他驀然回神,又突覺唐突,趕忙收回視線,菱角分明的五官下,染上一抹紅霞,他定了定神,“公主喚臣可有要事?”
眼見他紅了臉,我不禁一笑,原來,秦皓恩也當真是有趣的緊。
良久,他見我但笑不語,微紅的臉頰更似入了春的桃花,姿態勝豔,為這滿目銀白染上幾許色彩。鼓足勇氣,他又道,“公主若存心戲弄微臣,恕微臣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雖如此說,他卻未挪動腳步,隻定在當場怔怔瞧著我。
“秦將軍多慮了,魅鳳並無此意,隻歎人生何處不相逢,這麼快便又相見了。”我移開視線,此時不遠處的官道上偶爾三三兩兩的低著頭宮人衝忙走過,好在角度的不同,我並不擔心他們瞧見。
他的臉上又閃過一絲尷尬,輕咳一聲,“恕臣多慮。”
遠處,昭陽殿再次開啟,一抹金色身影正急急踏出,先是左右張望,又向著官道疾步而去。
我想起昨日李淵一席話,深覺這條路似乎很渺茫,不自覺的,捉弄的念頭自腦中一閃而過,我微微靠近秦皓恩,眼角閃過一抹邪魅,“若將來魅鳳涉險,將軍可願再次相助?”
秦皓恩愣住,不解其意,“公主身份尊貴,身側自然高手如雲,又豈會有涉險一說。”
尊貴?我隻覺好笑,我不過頂著公主的名頭罷了,與常人並無不同。若說唯一的不同,便是從父皇在世我便受盡眾人嘲笑冷落,自七歲那年之後,我便鮮少見到他,那個我心中叫了十四年的父皇,或許,他至死心中都不曾記得有過我這個女兒,他的容貌,在我心中已日漸模糊。七歲之前,他是和藹的,時常對著我笑,而七歲之後,除了偶然在禦花園碰見,其他時候,我幾乎是無法見到他,就算見到,他也是滿臉嫌惡的揮揮手,讓近侍將我帶走。
如今李淵登基,賜予我一切嫡公主應享有的尊榮,若真說起來,這便是唯一的不同。
“那照將軍說來,那日將軍偶然救下的又會是誰?”我直視他的目光,唇角笑意愈發的深。
他被我一句噎的張了張嘴,不知我所言何意,頓了頓,卻還是道,“若真有那日,微臣定當盡心竭力,護公主周全。”透過秦皓恩我瞧見遠處那抹金色的身影愈來愈近,那張熟悉的麵孔卻並沒有發現這小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