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見到他了,殘燭搖曳,鑲金紋流簾在殘風的卷動下,整個餘殿透著暗血色在眸中嫋漫。
他就站在簾後,靜靜的注視著我,他的身後是一片銀白,帶著狂風呼嘯的攻勢,一聲接一聲的咆哮,與他周身上下散發的寧靜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再也不似從前,再也沒有那瘦弱但溫實的肩膀,這次我看見了,一如從前模樣,不曾改變。
可他的眸中,卻不是如記憶中的那麼溫柔,帶著我無法讀懂的眼神,有些……猙獰的望著我…….
他……可是在恨我?恨我的軟弱,恨我的逃避,恨我的……背叛。
一聲歎息傳入耳際,飄渺而遙遠,帶著與從前不同的哀怨與沙啞。
我貪婪而絕望的望著他,我想解釋,啟齒後卻發現我根本就沒法解釋,他該恨我的。
千言萬語將淹沒在綺羅香繞的簾幕中,最終化作一聲哽咽,“洵哥哥。”
洵哥哥,洵哥哥,洵哥哥,洵哥哥……
多年的壓抑換做今日的傾瀉,不顧一切的踉蹌往前步去,隨著一聲噗通,我摔在了冰冷結實的地上。
臉頰濕潤,無聲卻無息,銀光微照,夜色旖旎,帶著多年的愛恨癡嗔一並化作濁物,宣泄出來。
哭過後,我又發出一陣大笑,帶著宣泄過後的暢快淋漓。我並非忘卻,七年前我便發下重誓,如今我依然記得,不敢忘卻。
我坐在窗台上,雙腳懸空,望著穹夜獨自到天明,待到待破曉時分,我的雙眼已紅腫不堪。
斐煙進門時嚇了一跳,我轉過頭朝她一笑,試圖擠出一副輕鬆的模樣,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她並沒問我緣由,隻一聲不吭又出去給我找冰塊敷眼,這讓我心存感激。
我在寢宮妝台前坐定,斐煙手持殷紅瑪瑙梳正梳著我散開的鬢發,麵前正放著一麵銅鏡,我對著銅鏡撫上麵紗下的臉頰,觸手卻粗糲不平。
我道,“今昔比往年更冷。”
斐煙依舊執梳,手頓了頓,“在忍忍片刻就好。”
近日天氣放晴,日漸暖和,晨光透過浮窗打在妝台,散碎的橫在桌上,樹上結著冰霜,終於,在連續放晴的第三日,冰霜開始融化。
俗語言:雪至未寒雪銷寒。若說下雪僅僅是風刀霜劍,化雪的日子才算雪窖冰天,冰冷刺骨。
好在,這樣的冷天氣就那麼幾日,宮內在冬日寂寥了多時,總算開始有了生機。
我又道,“拔掉雜草,葬了殘花,玉霜園又該寂寥了。”
斐煙吐著輕嫋的氣息道,“待到來年,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我抬頭望向她的眸,第一次發現,斐煙的眸中也不似從前一般清澈,“謝謝”我轉回視線,對視著銅鏡,鏡中一雙明眸越發的精致。
“若真要謝,倒生疏了。”身後一聲極輕的聲音傳來。
我不在言語,唯有對著銅鏡朝著斐煙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原來斐煙一直是如此聰穎,她是真的懂我,一直以來不過是在我麵前故作懵懂,多年來的默契,不肖我多說,隻一個眼神,她便明了。